草根义工聚匆匆散匆匆恨难以“转正”

草根义工：聚匆匆散匆匆，恨难以“转正”半岛都市报 2012年05月22日05:36 义工杨晓明获得公益之星大奖5月19日，一位小朋友向蒲公英公益平台捐款。义工组织为有需求人群募捐的同时，自己也常受资金短缺的困扰5月14日，已经坚持了七年多的老义工杨晓明第一次感到累了，想回到江苏老家。这位岛城著名义工在微博上说出的原因似乎很简单：自己热心参与的公益事业耽误了工作，他的老板不高兴了。事情的结局很圆满，因为很快就有好心人为杨晓明提供了一份新工作。但是，像杨晓明一样的义工以及遍地开花的草根义工组织的生存状态，引人思考。他们在做公益的过程中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们的出路在哪里？从某种意义上说，义工组织的发展程度代表了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本报记者注意到，组织的松散、专业技能的欠缺、社会的不认可、注册的高门槛以及资金的缺乏，使得多数草根义工组织生存得异常艰难。人物之困 为有更多时间做义工曾辞工作“帮办杨师傅”是无锡人杨晓明的网名，对义工稍微有些了解的人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他是2011年度“微尘公益之星”十大人物之一。来青岛已经7年的杨晓明也因为做义工而成了岛城名人，不但在微博上拥有众多粉丝，经常出现在媒体上的他走在路上也常会被人认出，主动过来和他握手。39岁的杨晓明7年前来到青岛，在海尔集团当一名家电维修工。在工作的过程中，他接触了不少老人。“换灯泡、扯电线等一些小事，对年轻人来说很简单，但对于这些老年人却太难了。”杨晓明开始免费帮老人修理家电，后来还组建了青潮义工团队，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到社区内，为需要帮助的家庭免费修理家电。他还会留下联络卡，如果需要帮助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杨晓明做的远不止这些：汶川地震时去灾区做义工、帮助白血病女孩陈琪、帮助患再生障碍性贫血的莱阳小伙于耀程他几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够为社会奉献的机会。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做公益 ，两年前，杨晓明辞掉了工作，自己租了个门头做家电维修。再后来，他又找了一家旅馆的工作。“这里包吃包住，可以省下租房子的钱，而且，一个月还有一千多块的工资。也比较自由，可以有时间做公益 。”对于这份工作，杨晓明还算满意。但就是这份还算满意的工作，杨晓明也干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这份工作与他热衷的公益事业产生了冲突。住小旅馆却忙做好事妻不理解5月14日晚上，“帮办杨师傅”发了微博称，自己因为去做公益而回去晚了，老板不高兴了。“不干了，谁收留，管吃管住就行！”当天晚上，杨晓明第一次动了离开青岛的念头。但在朋友的劝说下，他选择了留下。重新找工作的过程出奇顺利。“有不少人在微博上表示要给我提供工作，我最后选了一家在城阳的公司，包吃住，每月工资三千多。”杨晓明又一次找到了他一直渴望的被认同感。“这可能是我这么多年做义工的回报吧，我感觉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现在已经被这个城市所接纳。”虽然风波已经平静，但困扰杨晓明和义工这个群体的问题依然存在。杨晓明的收入并不高，他的儿子正在上大学，每年大约要花费3万元。杨晓明坦言，每年3万元的花费对于他而言，确实“压力很大”。由于免费维修，更换配件所产生的费用都是杨师傅自己承担。“换个小配件还行，像夏天的空调压缩机，一个二手的也得三四百元。这谁也吃不消。”对于这一部分经费，杨晓明只能通过有偿服务来弥补。在杨晓明递给记者的联络卡上，有这样一行字：“针对老弱病残家庭一律免费服务，其他家庭酌情收取工本费。”但杨晓明表示，即使酌情收取工本费也很难做到收支平衡，因为“我们一般先做免费的，只要这些需要帮助的人家里需要，我们手头即使有挣钱的活，也必须停了做免费的服务，这是我们做义工的要求”。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杨晓明住在他工作的小旅馆里，屋子狭小而阴暗。在老家的妻子对他的行为并不十分支持，在妻子的眼里，杨晓明就是个“傻子”。“义工”做到极致的还有他们和杨晓明一样，义工李先生也把公益做到了极致。为了街头的流浪动物，他几乎搭上了自己前半生的积蓄。“治好一次犬瘟就得花 3000多元，被车撞了做手术也得花上千元。几十只动物，还得喂猫粮、狗粮，每天都要支出。最窘迫的时候，我把7个存折上的钱都取了出来，身上到最后只剩下3块钱。”20日下午，面对本报记者，说到激动处，李先生干脆掐灭了手中的烟卷。面对家庭的危机、入不敷出的经济状况，李先生最终选择退出。但直至今日，他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在他套二的房子还是养了三只流浪狗，“那个大房间让给狗住”。而和李先生的朋友“皮皮”电话联系时，采访常被此起彼伏的犬吠声打断。2005年，“皮皮”把救助的第一只小动物带回家后，越弄越多，目前还养着50条狗。因为痴迷于救助动物，35岁的他至今未婚。现状之惑 多数义工收入都不高与李先生、“皮皮”这些单打独斗的义工相比，其实青岛的大多数义工仍然依托义工组织开展公益活动。因此，走近这些义工组织，更能够了解目前义工群体的生存状态。事实上，问题并不仅仅存在于每一个义工身上，草根义工组织现在的生存状态，并不让人乐观。据了解，2011年青岛市成立全国首家青年社团理事会时，共包括“绿飘带”、“笑姐”、“开心果”、“爱益普”在内的47家草根义工组织。不过，这只是青岛义工组织的一小部分，因为大多数的义工组织都是自发形成的，很难做出精确统计。启点志愿者团队的负责人王建华曾经参加过青岛四十多家义工组织。“在青岛义工中，外地人占相当大一部分。”王建华本人也是一个外地人，9年前，他从菏泽来到了青岛，“我们想通过参加公益活动来为这个城市做点事，能更好地融入这个城市，被这个城市所接纳”。“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外地人在青岛的人脉比较少，周末时间充足。”王建华说，义工们多数都有工作，一般周末来做义工，但收入并不高，“基本上属于中等偏下的收入水平”。据王建华了解，启点公益团队的大多数义工月收入在2000元5000元这一区间内。“由于大家收入都不高，所以我们尽量组织一些捐献劳力的活动，很少牵涉金钱。”而青岛新市民家园的工作人员杨亚霖也说，他们的义工大体分为三大类，一类是大学生，一类是外来务工者，一类是比较固定的市民志愿者，“生活条件特别好的仍占少数”。“网上已经发展到了2000多个义工，线下经常参与活动的有700多人，大多数都是身边的普通人。”蒲公英公益平台的负责人宿来政说。A10、A11版文/图 记者 周超 朱艳丽（署名除外）背景新闻 中国民间组织发展步入全面突破阶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5月21日在北京发布民间组织蓝皮书：中国民间组织报告(20112012)。蓝皮书认为 ，中国民间组织发展步入全面突破阶段 ，不但阻碍民间组织发展的重大障碍正在被逐步清除，民间组织的资源环境状况也正得到极大的改善，民间组织正在步入一个全面突破的发展新阶段 。蓝皮书介绍，2011年，社会管理创新工作的大力推动和深入开展 ，带来社会管理理念的重大转变。在社会管理理念方面，强调从政府的单一管理转变为多方参与、共同治理。民间组织不再仅仅是被管理的对象，也是社会自我治理的主体以及政府依靠的合作治理伙伴。蓝皮书认为，民间组织的地位和作用已经得到更加充分和深刻的认识，民间组织改革成为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体制创新中的重要内容。在养老服务、社区建设、医疗保障、扶贫、就业等多个领域，民间组织已被纳入政府主导下的管理体制和工作机制，并且通过购买服务、资金补贴等多种措施鼓励民间组织参与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据新华社组织之问义工组织：聚得容易散得也快缺乏核心价值观，组织松散是发展软肋“我们这些义工组织都是靠热情聚起来的，聚起来很容易，散得也很快。”义工王建华告诉记者，他刚开始做义工时，一下子加了40个义工组织的QQ 群，可仅过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他就退了30个，“那30个义式组织都不组织活动，群里常发乱七八糟的广告，没意思，我就退了。”王建华介绍说，每年都会有一些义工组织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2007年，在一家影楼从事照片后期处理工作的刘晓雨有感于房东作为空巢老人的悲凉生活，成立了一个叫“敬饭团”的公益组织。这个组织最辉煌的时候，义工人数达到二三百人。“那个时候大家都是单身，空余时间也多，就有很多参与者。”刘晓雨回忆说，每当她联系好了服务的社区居委会，只要在QQ 群里喊一声，就有不少感兴趣的年轻人加入，一起去探望独居老人。但这样的活动是在组织者刘晓雨有闲暇的前提下进行的，加上由于没有核心团队为“敬饭团”出谋划策分担事务 ，在成立后的3年内，公益活动时断时续，最终随着2010年刘晓雨辞去工作到上海发展，“敬饭团”销声匿迹。消失的不止“敬饭团”一家。记者在“阳光公益”官方博客上看到，最近的一次活动日期停留在2007年。“如果一个义工组织没有核心的价值观，成员之间沟通不畅，互动性不强，那么很容易就会搞得四分五裂。”蒲公英公益平台的负责人宿来政对于“阳光公益”的销声匿迹表示惋惜，因为后者曾是他当初设立义工组织的“榜样”。“很多的义工组织架构并不稳定 ，随意性很大，往往是昙花一现；还有一些是因为管理层争端等种种原因维持一段时间后还是退出了。”一位长期关注义工群体的政府人士介绍，即使存活下来的也是“良莠不齐”。义工组织的消失，让宿来政懂得建立项目组、明确分工的重要性。同样，为了提高义工群体的积极性和稳定性，青岛新市民家园建立了激励机制。每月评出一些志愿者服务之星，他们都可以在宣传杂志上露个脸，作为精神激励。在去年的志愿者表彰大会上，他们还评出了12名志愿者标兵和50名优秀志愿者。47家组织，仅10家有合法身份准入门槛过高使多数义工组织成“黑户”5月19日8时30分，蒲公英公益平台的200多名义工，就早早来到台东附近为白血病大学生张善森募捐。为了募捐到更多的善款，他们一站就得六七个小时。不过，在负责人宿来政看来，这些都是“毛毛雨”，让他更头疼的还是活动审批的周折。“5月15日写好募捐活动的书面申请，送到红十字会的微尘基金，3天后得到批复，再把审批书送到台东三路城管中队。”宿来政说，如此算来，这样一次募捐活动就需要在工作日向公司请两次假。宿来政无奈地说，如果是得到注册或备案的“正规社团”，他们本无需经历这些波折。“更重要的是，企业捐款都要发票，一些热心人一捐就是两万元、五万元。但一听我们没有注册，就觉得我们不正规，也就放弃了捐款。”宿来政说。对于草根义工组织来说，这样的经历已经并不新鲜。那么，为什么不去注册取得合法身份呢？启点志愿者团队负责人王建华不止一次地去民政局咨询过登记注册的事宜，但过高的门槛让他望而却步。根据青岛市民间组织管理局社团处科长周建友的说法 ，目前在民政部门登记的有三类组织，分别是社会团体、基金会和民办非企业单位，其中基金会必须得到省级民政部门的批准。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规定，组建社会组织，要有固定的住所、有与其业务活动相适应的专职工作人员、有合法的资产和经费来源，全国性的社会团体要有10万元以上活动资金，地方性的社会团体和跨行政区域的社会团体有3万元以上活动资金 ，并且有独立承担民事责任的能力。民办非企业单位登记管理暂行条例虽没有具体数额上的规定 ，但申请登记民办非企业单位也要有“必要的场所”、“与其业务活动相适应的财产”以及经业务主管部门的同意。上述种种要求，对于大多数草根义工组织而言，难以企及。从2006年创办之初，“天使温情空巢乐园”就在积极地筹划注册成为“正规军”。用负责人杨晓玲的话说，“4年里找遍了养老机构寻求挂靠，可没一个愿当主管部门。”幸运的是，在2010年，香港中路街道办事处愿意充当这个义工组织的主管部门。最后终于登记成功，取得了合法身份。据了解，青岛市青年社团理事会的47家草根义工组织中，已取得“合法身份”的不超过10家。对此，青岛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李芳建议，政府可以出台一些针对这种草根社会组织的政策，降低门槛。据她介绍，日照市在这一方面做得比较有代表性。根据日照市民政局发布的关于加快培育发展公益类社会组织的通知，在民政部门注册登记的公益类社会组织享受直接受理登记、降低注册资金 、减免公告费用、缩短审批时限和入园孵化发展等五项扶持政策，其中注册资金最低可降至1000元。“实在无法在民政局注册的，可以在社区备案，这样取得合法身份的门槛会低很多。”李芳说。社工+义工，草根公益组织新出路专业化技能可提高成员活力在青岛某义工组织负责人刘琳看来，所有的外部困难都可以想办法克服 ，但团队内部的问题，最让人忧心。“现在QQ 群里有100多人，经常参加活动的也就是那二三十个人。”让刘琳困惑的是，很多QQ 群里的义工不参加活动，一直在潜水。即使是那些活跃的义工，也需要刘琳挨个去问，“去年有一段时间，大家太不积极，我也心灰意冷了，三四个月我都没组织活动”。“大家的活动都差不多，有不少人刚开始觉得很热闹，但过了不久就觉得没意思了。”王建华认为，义工组织的不专业可能是导致成员活力不高的原因。“志愿服务可以分成活动、项目以及品牌三个层面。目前，多数草根公益组织的志愿服务还停留在活动层面上，缺乏对志愿服务活动的整体规划和品牌的推广，往往今天是这个活动，明天就换了另一个活动。”在团市委志工部副部长刘禄福看来，这样的志愿服务是“金字塔的底层”，是所有志愿服务活动的大多数。“在比较成熟的社会，除去政府所提供的公共服务外，社会工作是由义工和具备专业技能和政府背景的社工共同完成的。一般而言，社工起组织作用，引导着义工进行相关的工作。”李芳表示，义工与社工的合作是一种比较成熟的发展模式。“高水平的志愿服务需要专业化的技能来支撑。”一位不愿具名的政府工作人员也告诉记者，近年来市里有关部门也曾到外地进行考察，但“社工+义工”的模式青岛还没有完全实现，“一是社会组织没有规范化，二是政府资金不足，不过我们已在为早日实现做准备”。缺资金公益活动打折扣“天使温情空巢乐园”是2006年建立的青岛首个关注空巢老人的公益社团。到目前为止，社团已经有500余名志愿者，与300多位孤寡、空巢、大病老人结对，定期为6万多名老人拨打“空巢热线”。说起义工组织遭遇的困境，让创办人杨晓玲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资金问题。“一出门组织活动，就是钱。房租、取暖费、办公设备一年花了5万元，都是我们几个人分摊的。”杨晓玲说，一年下来，他们再无力支持。如果不是香港中路街道办事处及云南路街道办事处及时提供活动所需场所，恐怕这个义工组织早已经“夭折了”。启点志愿者团队的负责人王建华一直想开展防止家庭暴力的项目 ，但苦于没有资金 ，一直未能进行。2011年4月份成立的青岛启点志愿者团队，主要进社区为 60岁以上的老人修脚、按摩、理发、测量血压等，成员很快突破了300人。但和其他草根义工组织一样，启点志愿者团队并没有稳定的资金来源。刚刚成立的时候，全部的活动资金都是王建华自己垫的。后来，是团队的人捐钱。“但这也不能持久，每次有人捐的多，有人捐的少，这样会打击捐款少的人的积极性。”据王建华介绍，他们团队里的成员大多收入不高，还有不少是大学生，根本没有能力长期捐款。“我们经常会看到媒体中报道有白血病患者没钱医治，我们想帮但力所不及。”王建华转而寻求政府的帮助。他主动与政府有关部门联系，对方给他们报销了一些费用，但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杯水车薪。他又想到了义卖。“我们义卖过两次，效果还可以。但现在搞义卖的义工组织太多了，效果并不好。”至于更好的筹集资金方式，王建华还没有想到。李芳认为，如果取得了合法身份，义工组织可以尝试进行募捐。“一般来说，募捐的款项是可以免税的。”而政府也应该出台一些措施对义工组织进行扶持。“对于一些做得比较出色的项目 ，政府可以考虑进行资金方面的资助。简单点说，就是政府出钱购买服务。”最新的消息是，5月16日，团市委 、青岛红十字微尘公益基金给予了10个志愿服务公益项目10万元的援助资金 ，这些项目涵盖爱心助教、关爱新市民子女、应急宣教、城市文明建设等多个方面，预计近万人从中受益。同时，利用一年的时间重点培养20名青岛公益社团领袖，进一步培育民间社团。“最起码已经让我们看到了希望，真正等到政府购买服务实现的那一天，民间义工组织的春天也就到了。”宿来政感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