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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张爱玲小说金锁记中的服饰色彩语言摘要:张爱玲,作为女性,她对服饰有着独特的理解。而作为女性作家,她对自己作品中人物服饰更有着精心的设计。服饰与情感、生命的紧密联系,既体现在她本人身上,也体现在她的小说中。在张爱玲的众多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她无论是塑造人物形象还是渲染环境、表达主题时,总是竭尽全力地描绘人物服饰及其变化,甚至“耽溺”其中“流连忘返”,大至时代的变迁、地位的迥异,小到人物的心境、命运无一不反映在人物的服饰中。“参差对照”的色彩、繁缛精致的衣饰、婉约复杂的情趣,编织出了一件件亦俗亦雅、精美凄艳的“生命的袍子”。本文将结合张爱玲的小说金锁记探析其小说的服饰语言。关键字:张爱玲、金锁记、服饰、色彩一、前言现代文学中,没有哪位作家像张爱玲那样津津乐道地谈服饰,关注服饰了。夏志清在他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中指出:张爱玲在传奇里所描写的世界,上起清末,下迄中日战争,这世界里面的房屋、家具、服装等等都整齐而完备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对人物服饰的描写是丰富而极细致的。她曾说过:衣服是一种语言,是表达人生的一种袖珍戏剧。张爱铃这种对服饰的敏感贯穿在小说创作审美和存在哲学中。那些个情态万千的女子之所以被刻画得个性鲜明,栩栩如生,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她们的服装,张爱玲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了她们的众生相,正如她自己说的,“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人生如戏,这戏子便是美丽的衣裳。诗人泰戈尔说过:“美丽的东西都是有色彩的”。赤橙黄绿青紫蓝,构成了七彩世界,人们对色彩的感觉是对一切的美感中最大众化、最普遍的视觉形式。张爱玲是喜欢颜色的。“总之,颜色这样东西,只有没颜落色的时候是凄惨的;但凡让人注意到,总是可喜的,使这世界显得更真实。”色彩作为服饰语的基本词汇,也是张爱玲最费心思想要着力描写的。她以女人的敏感细腻地把握色彩,展现给人们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本文旨在选择服饰色彩这一特定视角,对张爱玲的小说所描绘的艺术世界中的服饰色彩作一番初步的讨论,并探讨由此可得到些什么启发。二、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色彩语言(一)金锁记中的人物服装色彩语言的描绘金锁记中张爱玲 “随美赋彩”的功夫很深,为创造“不似似之”的艺术境界,她经常不写形,只写色,仅通过对色彩的渲染,描绘出景物的殊色异彩,就足以表现其神情气韵,并以色显形,引起读者对形的丰富联想。其实,何止是景物,在描绘服饰美上同样展示了作者的非凡手笔。下面就让我们一起来赏鉴张爱玲在服饰方面施色附彩的艺术功底。 夏志清称“金锁记是中国自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傅雷称“金锁记是文坛最美的收获。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一文中,写道:“极端病态及极端觉悟的人究竟不多。所以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曹七巧是金锁记中众多出场人物中写得最为出色的一个角色。张爱玲对曹七巧的服饰作了多次详细的描写。 再来看看金锁记中曹七巧初次的出场:“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了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香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请看,“银红”配“雪青”,形成鲜明的“参差的对照”,正是张爱玲所赞赏的色彩搭配,给人一种突兀生动的感觉。这就是曹七巧出场的装扮,也是金锁记中第一套着力描绘的服饰,果然,曹七巧非等闲人物,她的个性从她的服饰色彩中就体现无疑了。雪青、银红、葱白、闪蓝一连串的色彩语言,显示出曹七巧的与众不同。有关曹七巧的第二段服饰描写是这样的“七巧穿着白香云纱衫,黑裙子,然而她脸上像抹了胭脂似的,从那揉红了的眼圈儿到烧热的颧骨。”这是曹七巧丈夫和婆婆死后,家族正准备分家产的时候七巧的装扮。诚然白和黑的配色代表着七巧正在戴孝当中,然而上衣是香云纱质地。有飘然之感的上衣,配上黑裙子,让人有翩然的隐藏的丝丝快感,再加上七巧脸上像抹了胭脂似红晕,从眼圈儿到烧热的颧骨,更是暴露了七巧心中的快乐,她通过穿著打扮带来美感满足,在这欢愉性的满足背后,直接或间接传递出潜意识的一种渴望。这一渴望在丈夫死后又一次爆发出来了。季泽来探访了,七巧“她家常穿着佛青实地纱衫子,特地系上一条玄色铁线纱裙”,又是一组“佛青”配“玄色”的“参差的对照”,传递出“女为悦己者容”的信息。然而这一渴望还是在金钱面前泯灭了。七巧怒斥走季泽之后,焦急地追寻爱情的影子“倏地掉转身来上楼去,提着裙子,性急慌忙,跌跌绊绊,不住地掸到那阴暗的绿粉墙上,佛青袄子上沾了大块的淡色的灰。” 如果说对季泽的渴望是七巧人性的表现,那么泯灭了那点爱,她便彻底地套上了黄金的枷锁,变成了地道的疯子“只见门口背着光立着一个小身材的老太太,脸看不清楚,穿一件青灰团龙宫织缎袍,双手捧着大红热水袋,身旁夹峙着两个高大的女仆。”“童世舫直觉地感到那是个疯人无缘无故的。”金锁记中曹七巧用黄金的斧无情的劈砍儿女的幸福,对童世舫大摆鸿门宴之时,她的服饰便透露了一种骇人的气氛。“她穿一件青灰团龙宫织段袍,双手捧着大红热水袋”,封建遗留的“青灰团龙宫织段袍”与现代文明产物红色热水袋处于同一平面,红灰的两种色彩强烈对照,无疑是一对尖锐的矛盾。强烈不调和的对比在空气中弥漫出紧张、骚动、不安的气氛。同时,这样的服饰也映衬了她在与小叔子姜季泽的畸形爱欲被泯灭之后,成了一个疯狂报复的女人的心理。这一套对撞的服饰色调,在渲染气氛和刻画人物心理上都发挥了独到的作用。金锁记中对于季泽的服饰描写也非常详细。“季泽是个结实小伙子,偏于胖的一方面,脑后拖一根三股油松大辫,生得天圆地方,鲜红的腮颊,往下坠着一点,青湿眉毛,水汪汪的黑眼睛里永远透着三分不耐烦,穿一件竹根青窄袖长袍,酱紫芝麻地一字襟珠扣小坎肩。”请看,男子的衣裳中,竹青长袍配酱紫的小坎肩,总体来说是比较素雅的,而珠扣则是点睛之笔,随意之中见特色。真所谓“置一点鲜彩于通体淡色之际,自必绚丽夺目;粹万笔之精华于全幅写意之间,尤觉清新爽神。所以者何?欲其相反相成,彼此对照故也。”张爱玲的美学理论在服饰色彩配置上亦然大放异彩。同时,一字襟小坎肩在晚清的京师广为盛行,男女皆好穿用,从此也看出了季泽的三少爷衣服紧跟潮流、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的形象。(二)饰物色彩语言的描写人们盛赞四川蚊帐专业户杨百万的产品不单有避蚊的实用性而且兼具居室装饰的艺术性。其附加价值正在于那蚊帐斑斓的色彩。然而,这并非是杨百万的专利,在张爱玲笔下写来也是“古已有之”。七巧丈夫睡的暗昏昏的紫楠大床上,“寂寂吊着珠罗纱帐子”;长白结婚时的新娘子 “低着头坐在湖色帐幔里”。不同的色彩渲染了不同的氛围。珠罗本是比较艳的颜色,可是趁着纱帐子,且配着紫檀床,不自觉地让人联想到深色的棺材,里面躺着的也是半死不活的姜家二少爷。而浅浅的湖色帐幔则是清新的,富生命力的,象征着长白与新娘子新婚新生活。由此可见,即令帐子一项的色彩大观张爱玲的描绘也是非常的细致。三、金锁记中服饰色彩语言特点张爱玲的服饰色彩语言是多种多样,她笔下的服饰颜色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但凡你想到的,想不到的,她也能用她的巧笔巧手为我们描绘出来,向我们展示一个丰富多彩的服饰世界。1.金锁记里极少纯净的颜色,多是对颜色进行细致的分类。单是金锁记中出现的“红”就有大红、粉红、橙红、深粉红、枣红、银红、灰红、朱漆红、石榴红;“绿”有淡绿、铜绿、葱绿、玉绿、海绿、橘绿、苔绿、水绿、明油绿、翡翠绿、苹果绿;“青”有雪青、天青、茶青、佛青、藏青、青熟、青灰、竹根青、青莲色;“蓝”有粉蓝、翠蓝、品蓝、孔雀蓝、暗紫色蓝;“黄”有浅黄、鹅黄、柠檬黄、金鱼黄;“紫”有酱紫、肉紫、玫瑰紫;“白”有葱白、青白、月白此外,还有赤铜色、桃灰、藕色、玄色、乌金等独特的颜色。张爱玲试图把每种颜色与每种具体的事物相对应,让颜色真实得随处可见却又不落窠臼,从而调动起读者的种种感觉,使小说的语言更具形象可感的特点。单是从这一连串关于颜色的形容词中,我们都不能不佩服张爱玲的文字功力。2、金锁记人物服饰色彩蕴含自然美 金锁记服饰色彩自然美的具体表现形态有:以生动、娇艳的自然界植物和水果色命名的“葱白”“葱绿”“杏黄”“ 苹果绿”、 “竹根青” 等色彩;以富于个性的自然界矿物色彩命名的“银红”、“明油绿”、“赤金”等色彩;以富于丰富联想和表现浪漫主义的诗情画意的自然现象形态中概括的色彩相貌:“水绿”、“月白”、“娇黄”、“粉红”、“昏黄”等色彩。这些色彩包含了自然界的美,也包含了自然界美的规律。“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香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一句话之中便有好几种颜色“雪青”、“ 银红”、“葱白”、“ 闪蓝”。雪青色又称青莲紫色、紫罗兰色,名称来源于紫罗兰花,因为和紫罗兰花的颜色相近。它是紫色中偏冷的部分,因为颜色中紫色是由红色和蓝色混合形成的,雪青色中含蓝色的成分较标准紫色多。有雪的清冷之美,给与人想像的空间,一种静态的美,安静祥和 。此外还有兰仙的“水绿洒花湖纺手帕”, 小双系着的“明油绿裤子”,此处 “油明绿”是江南染坊的染色之一,“油绿”为纯度较高的一种绿色,其含义应是表达翠绿如同明油那样的绿、那样纯,那样的亮,非常富有诗意,使人能够产生对美丽自然界的丰富联想。“银红”中国传统色彩名称,指银朱和粉红色颜料配成的颜色 ,多用来形容有光泽的各种红色,尤指有光泽浅红。具有金属色彩的红,在这里可映衬出七巧内心还是有希望、有阳光的。此外还有像“赤金的脸盘的月亮”;“赤金”, 南朝梁江淹铜剑赞:“黑金是铁,赤金是铜,黄金是金。”章鸿钊石雅三品:“山海经有黄金、白金、赤金。史记平準书云:虞夏之际,金分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汉书食货志云: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赤金为下。释之者皆以金、银、铜当之。禹贡惟金三品,亦犹是也。然不曰金、银、铜而必曰黄金、白金、赤金者,盖古人制名,必自金始,由金而分也。”我们可知道像赤金的月亮是有着与铜一样的金属色彩的,清冷,萧瑟,其颜色语言描述之生动、想象力之丰富可见一斑,韵味无穷。 “葱白”线香滚,此处的葱白是淡青色。说文马部“骢,马青白襍毛也” ,清 段玉裁 注:“白毛与青毛相闲则为浅青,俗所谓葱白色。”此色偏冷,是白色与青色的相混色。除此外,运用植物或花卉色描写服饰色彩及匹配的还有长安赴宴的“苹果绿乔琪纱旗袍”、 七巧手中扇子上的“杏黄穗子”等这些对植物和花卉、水果色彩的联想设计出丰富多彩的色彩世界。有艳的,有娇嫩的,有沉稳的,运用这些色彩情感内涵的联想和延展,恰倒好处地把握各种色相的冷暖、明暗纯度的对比,归根到底是运用服饰色彩这种直观的视觉语言来表达人物的地位、情感、爱好和个性。3、金锁记中服饰色彩富含隐喻美有人说张爱玲的小说具有两样最具标识性的美,分别是:色彩隐喻美和意向隐喻美。我们来看看张爱玲的色彩隐喻美。大凡有创造力的作家,无不对色彩有着敏锐感觉和独到见解。古典名著红楼梦中,色彩运用烘托点染、浑然天成,为读者构建出一个富丽堂皇、绚丽多姿的色彩世界。先看第三回中对宝玉的出场描写,“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缨络,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不同的色彩会产生不同的视觉效果。引起人们不同的情感变化,所以文学艺术家往往给不同性格的人物设置不同的“标志色”。贾宝玉的“标志色”是红色,不仅他的日常穿戴以红为主,他的住所是“怡红院”,笔名叫“怡红公子”,红色成为了贾宝玉的标志。红色中隐喻着贾宝玉的身份与性格特征,红色与贾家簪缨世家地位相吻合,也与宝玉作为封建贵族的叛逆者的身份相吻合,还代表了他的叛逆思想和反抗精神,预示着他将不受世俗束缚。勇敢追求美好自由的爱情。红楼梦的色彩隐喻手法运用无疑给了喜爱古典文学的张爱玲以深刻的影响。为作品或人物设置类似于“标志色”的“底色”就成为了张爱玲架构作品的重要环节。使其小说具有了独特的文化情调与隐喻意蕴。张爱玲通过人物的服饰精致描写,不仅为人物的身份性格勾勒出“底色”,还能起到衬托人物心境、情绪的作用,将虚无的心理活动转化为读者可以感知的东西,激活阅读体验,从而大大增强了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这里,我们再来看看金锁记中曹七巧的亮相,“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香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瘦骨脸儿,朱口细牙。”雪青、银红、葱白、闪蓝,色彩搭配混乱,很不协调,平常人恐怕不会如此打扮,但穿在曹七巧身上,我们并不感到意外。反而立即被这些不协调的搭配吸引到人物身上,使曹七巧甫一亮相就成为醒目的焦点。矛盾混乱正是七巧的“底色”,事实上。犯冲的色彩搭配正表现了曹七巧的复杂心理,心中的矛盾斗争所造成的混乱展现在穿着上就是纷乱失衡。色彩搭配的隐喻对人物心理的交代为首,为七巧以后的疯狂埋下了伏笔。“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脸枕着袖子,听不见她哭,只看见发髻上插的风凉针,针头上的一粒钻石的光,闪闪掣动着。发髻的心子里扎着,反映在金刚钻微红的光焰里。”这“一小截粉红丝线”正暗示和象征着七巧的情感欲望,对钻石的欲望和对爱情的欲望于七巧来说是鱼与熊掌两者不可得兼,她是担当不起情欲的人,要了情欲就不能要钻石,偏她的情欲又是这样的压抑不得,“粉红丝线”隐喻着她想压却压不得的情欲。此外,还不得不提的是长安的服饰描写。七巧正在随便的给童世舫编谎言“她再抽两筒就下来了”,此时“长安悄悄地走下楼来,玄色花绣鞋与白色丝袜停留在日色昏黄的楼梯上停了一会,又上去了,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七巧的话长安想必听到了,此时,张爱玲并没有花笔墨描写长安的脸部表情,而是通过 “玄色绣花鞋”与“白色丝袜”把长安当时的心境淋漓尽致的描绘出来,使读者眼前便出现一幅长安绝望的图像。这玄色的鞋子与白色的丝袜放在一起象征着绝望的、死亡的意味,因为玄色,不管从它的物理性质,还是从它造成的精神幻觉上看都包含着一种死亡的因素;白色,除了把它于纯洁、忠贞联系在一起外,更多的是把它与无生命之十五联系在一起,常有的隐喻也就是死亡。用这样的服饰符号暗示出长安孤苦无助,连对生活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的绝望心境。四、张爱玲小说服饰色彩语言与作者的独特身世经历 颜色是将人的视觉特性与客观存在的辐射相结合的一种心理物理量。唯物主义美学认为:生活是文艺的源泉,文艺是生活的反映。“依傍与模仿,决不能产生真艺术。”作家的经历遭遇及其性格影响着她理解世界,承受文化,表达自我的方式、角度、程度和态度。在张爱玲众多的作品尤其是在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她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往往是竭尽全力地描绘人物服饰色彩,甚至“耽溺”其中“流连忘返”。 从张爱玲对服饰的描写,我们看到了她的独特身世经历对其的影响。(一)爱的缺失一般来说,童年、少年的生活经历对作家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这是评论家和心理学家的共识。童年、少年是作家生活的摇篮、观察的起点、灵感的初源、才华的土壤。它蕴藏着最初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氤氲着细微的观察视角和创作无意识。而这些将贯穿作家的一生,直接或间接地渗透到作家的创作之中,并产生潜移默化的、深重的影响。童年、少年时代的张爱玲不是金色光环笼罩下的张公馆的小公主,不是在纯情母爱宠幸中的小天使,不是四邻夸耀的小宝贝,不是老师引以为傲的小精灵;她只是一个没有父爱、少有母爱的小丫头。爱的缺失让她过早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孤独,让她的情感受到扭曲,即使她笔下描绘的色彩是多么的绚丽多彩,其底色永远是苍白的,便产生了“生命是一件华美的袍,爬满虱子” 这样的理解。(二)父亲的影响张爱玲的父亲名叫张廷重,是跨越了中国近现代巨变的一个人。时代在上演轰轰烈烈的正剧,对很多人来说可能是个福音,而对旧官宦家族遗孑的张廷重来说,却不折不扣是一场个人悲剧。旧式家族,男丁为主,要重振家声更是需要子弟们争气,生母李菊耦便把过重的期望押在了他的身上,这一来,反而害了他。张廷重的一生别无所长,他从晚清社会中走来,随身带的是那个没落社会的没落习惯,他吃、喝、嫖、赌,玩票,抽鸦片,养姨太太,挥霍无度,他唯一的长处是满腹诗书,父亲的满腹诗书使他面对有文学天赋的女儿时有了用武之地,于是小说、诗词、报纸、背诵,这些都成了营造父女情感的主要因素。以至于张爱玲对文字的把握、对文学的品味都带有父亲那一代人的精神气息。在张爱玲的笔下,我们随处可见其小说中其服饰语言中透露出的没落的家族、颓废的风气、堪破繁华后的苍凉、人情浇薄的世事、残缺破损的世界、乱世里的点点私心,这些气息是张廷重这一代跨越新旧两个时代的人才有的,没有理由出现在1920年出生的张爱玲的笔下。作家柯灵曾经说过,在中国的现代时空里,哪一处也放不下张爱玲,因为她的风格是如此独异,不属于她自己的时代。她写了摩登红楼梦,有大话红楼梦的风格,把大观园中的男女们搬到了现代的社会来戏说,对人物服饰语言的描绘极具红楼风味,她父亲非常赞赏,亲自替她拟了回目,颇为像样,共计六回:“沧桑变幻宝黛住层楼,鸡犬升仙贾琏膺景命”;“弭讼端覆雨翻云,赛时装嗔莺叱燕”;“收放心浪子别闺闱,假虔诚情郎参教典”;“萍梗天涯有情成眷属,凄凉泉路同命作鸳鸯”;“音问浮沉良朋空洒泪,波光骀荡情侣共嬉春”;“隐阱设康衢*蹈险,骊歌惊别梦游子伤怀”。(三)母亲的崇拜张爱玲对于母亲的感情是很浓郁的,她喜欢母亲,更崇拜母亲。所以张爱玲说:“我一直是用一种罗曼蒂克的爱来爱着我母亲的。她是位美丽敏感的女人,而且我很少机会和她接触,我四岁的时候她就出洋去了,几次回来了又走了。在孩子的眼里她是辽远而神秘的,而她的性格中有很多无意识地承袭下来的母亲的影子。张爱玲从母亲黄逸梵那里继承了“衣服癖”。 张廷重曾经咕噜过:“一个人又不是衣裳架子!”在张爱玲还是小小的年纪,看见母亲黄逸梵立在镜子前面,在绿短袄上别上翡翠胸针,只觉得美不胜收,羡慕万分,来不及地要长大,忍不住说:“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粽子汤团,吃一切难于消化的东西。”同时,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则人如其名,从内心到气质都明亮飞扬。张爱玲说她母亲是踏着一双三寸金莲横跨了两个时代。张廷重身上的没落气息,以及纨绔子弟挥霍颓废的生活,使这个性格奔放激越的女子非常痛苦。她渴望一种鲜活的生活,而这是张廷重无法给她的。作为一个接受过五四新思想教育的新女性,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有着强烈的不满和叛逆,这个勇敢的人有一种很果决的性格,一双儿女也不能牵扯住她不安分的心。出了国的母亲也还牵挂着孩子,或者说是爱着孩子,但这种爱是抽象的不可触摸的,在孩子的眼睛里,有时候是一件漂亮的西洋布娃娃,有时候是一件花裙子,但都带着陌生的刺激的气息,而不是一个真实的温暖的亲吻或怀抱。因此,母亲对于张爱玲而言,更多的是一种象征,一种寄托,是她所向往的自由空气。不过也正是这股自由的空气在人生态度和进取思想上潜移默化地深深影响了张爱玲,使她远离了旧式家庭,皈依了都市文明,增强了女性主体意识,并且带有异域的色彩,显示出独特的审美个性。这一点从张爱玲推崇新奇、怪诞、独具特色的服装中可以看到。(四)继母的赠衣张爱玲如此的爱美,爱一切美丽的衣服,“她简直等不及长大”了。可是当她长成亭亭少女时,这些美丽的东西并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张爱玲父亲再婚,娶的是原北洋政府内阁总理孙宝琦的女儿孙用蕃。继母孙用蕃出嫁前听说张爱玲的个头跟她差不多,于是带了两箱旧衣服给她穿。三十六岁的继母的衣服,即使是全新的,也不会适合一个十四的少女,即使是继母年轻时穿过的衣服,也都随着时光老去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用它们来装饰一个女孩的花样年华,更何况当时的张爱玲就读于贵族化的圣玛利亚女校,这样她自然觉得更加难堪了。张爱玲回忆说:“有一个时期在继母统治下生活着,拣她穿剩的衣服穿,永远不能忘记一件暗红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都像浑身生了冻疮;冬天已经过去了,还留着冻疮的疤是那样地憎恶与羞耻。”(对照记)在小说等中,她还意犹未尽地抒发着她的不满,女主人公阿芳家里兄弟姐妹很多,只有有了对象的孩子才可以做两身好衣服,可是张爱玲写道:“没有好衣裳又不会有对象。这样循环地等下去,她总是杏眼含嗔的时候多。再是能干的大姑娘也闯不出这身衣服去。”由此可见,中学时,因文才出众备受师生瞩目的张爱玲,之所以天天沉默寡言,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实在是这些旧衣服给她带来的难堪太沉重了,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闯不出这身衣服去。正因为心理的压抑,才使得张爱玲在文学中寻求释放,尽情用自己的笔为小说为笔下人物穿上一件又一件的绚丽多彩的衣服,上演一场又一场的服饰秀。五、结语在金锁记中,张爱玲对服饰色彩的描绘,不仅运用的纯熟、自然,而且生动、美妙,其色彩的配置,都显得匠心独具。在表现人物心理状态、渲染环境、塑造人物形象、表达主题等方面很好的体现了作者的美学原则。无论是在服饰色彩描写本身的细致工笔上,还是隐喻意象的设置上,金锁记都焕发着独特的光芒,服饰色彩的描写显示出作者挥舞彩笔“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异常魅力,并且成就了金锁记的不朽。诚然,在任何时代,服饰色彩描写运用与其时代背景、文化传统及作者的经历遭遇、性格存在必然的联系,这就使得服饰色彩不可避免的打上时代的、作者的烙印,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然而,通读金锁记,若您注意到张爱玲对人物服饰的细腻描绘,您一定会大开眼界,就好像在看一场又一场服饰秀:您也会感同:一个女人,服装是最好的掩饰亦是最显露的情绪;一部离不开女人的小说,服装是最渲染的道具。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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