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下单元主题美文阅读之中华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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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描述
我所见的叶圣陶我第一次与圣陶见面是在民国十年的秋天。那时刘延陵兄介绍我到吴淞炮台湾中国公学教书。到了那边,他就和我说:“叶圣陶也在这儿。”我们都念过圣陶的小说,所以他这样告我。我好奇地问道:“怎样一个人?”出乎我的意外,他回答我:“一位老先生哩。”但是延陵和我去访问圣陶的时候,我觉得他的年纪并不老,只那朴实的服色和沉默的风度与我们平日所想象的苏州少年文人叶圣陶不甚符合罢了。 记得见面的那一天是一个阴天。我见了生人照例说不出话;圣陶似乎也如此。我们只谈了几句关于作品的泛泛的意见,便告辞了。延陵告诉我每星期六圣陶总回甪直去;他很爱他的家。他在校时常邀延陵出去散步;我因与他不熟,只独自坐在屋里。不久,中国公学突然起了风潮。我向延陵说起一个强硬的办法;实在是一个笨而无聊的办法!我说只怕叶圣陶未必赞成。但是出乎我的意外,他居然赞成了!后来细想他许是有意优容我们吧;这真是老大哥的态度呢。我们的办法天然是失败了,风潮延宕下去;于是大家都住到上海来。我和圣陶差不多天天见面;同时又理解了西谛,予同诸兄。这样经过了一个月;这个个月实在是我的很好的日子。 我看出圣陶始终是个寡言的人。大家聚谈的时候,他总是坐在那里听着。他却并不是喜欢孤独,他似乎老是那么有味地听着。至于与人独对的时候,自然多少要说些话;但辩论是不来的。他觉得辩论要开始了,往往微笑着说:“这个弄不大清楚了。”这样就过去了。他又是个极和易的人,轻易看不见他的怒色。他辛辛苦苦保存着的晨报副张,上面有他自己的文字的,特地从家里捎来给我看;让我随便放在一个书架上,给散失了。当他和我同时发见这件事时,他只略露惋惜的颜色,随即说:“由他去末哉,由他去末哉!”我是至今惭愧着,因为我知道他作文是不留稿的。他的和易出于天性,并非阅历世故,矫揉造作而成。他对于世间妥协的精神是极厌恨的。在这个月中,我看见他发过一次怒;始终我只看见他发过这个次怒那便是对于风潮的妥协论者的蔑视。 风潮结束了,我到杭州教书。那边学校当局要我约圣陶去。圣陶来信说:“我们要痛痛快快游西湖,不管这是冬天。”他来了,教我上车站去接。我知道他到了车站这个类地方, 是会觉得寂寞的。他的家实在太好了,他的衣着,一向都是家里管。我常想,他好像一个小孩子;像小孩子的天真,也像小孩子的离不开家里人。必须离开家里人时,他也得找些熟朋友伴着;孤独在他简直是有些可怕的。所以他到校时,本来是独住一屋的,却愿意将那间屋做我们两人的卧室,而将我那间做书室。这样能够常常相伴;我自然也乐意,我们不时到西湖边去;有时下湖,有时只喝喝酒。在校时各据一桌,我只预备功课,他却老是写小说和童话。初到时,学校当局来看过他。第二天,我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们?”他皱眉道:“一定要去么?等一天吧。”后来始终没有去。他是最反对形式主义的。 中 大喉咙一篇便是。那天早上,我们都醒在床上,听见工厂的汽笛;他便说:“今天又有 一篇了,我已经想好了,来的真快呵。”那篇的艺术很巧,谁想他仅仅片刻的构思呢!他写文字时,往往拈笔伸纸,便手不停挥地写下去,开始及中间,停笔踌躇时绝少。他的稿子极 清楚,每页至多只有三五个涂改的字。他说他从来是这样的。每篇写毕,我自然先睹为快;他往往称述结尾的适宜,他说对于结尾是有些把握的。看完,他立即封寄小说月报;照例用平信寄。我总劝他挂号;但他说:“我老是这样的。”他在杭州不过两个月,写的真很多,教人羡慕不已。火灾里从饭起到风潮这七篇,还有稻草人中一局部,都是那时我亲眼看他写的。 在杭州待了两个月,放寒假前,他便匆匆地回去了;他实在离不开家,临去时让我告诉学校当局,无论如何不回来了。但他却到北平住了半年,也是朋友拉去的。我前些日子偶翻十一年的晨报副刊,看见他那时途中思家的小诗,重念了两遍,觉得怪有意思。北平回去不久,便入了商务印书馆编译部,家也搬到上海。从此在上海待下去,直到现在中间又被朋友拉到福州一次,有一篇将离抒写那回的别恨,是缠绵悱恻的文字。这些日子,我在浙江乱跑,有时到上海小住,他常请了假和我各处玩儿或喝酒。有一回,我便住在他家,但我到上海,总爱出门,所以他老说没有能畅谈;他写信给我,老说这回来要畅谈几天才行。 十六年一月,我接眷北来,路过上海,很多熟朋友和我饯行,圣陶也在。那晚我们痛快地喝酒,发议论;他是照例地默着。酒喝完了,又去乱走,他也跟着。到了一处,朋友们和他开了个小玩笑;他脸上略露窘意,但仍微笑地默着。圣陶不是个浪漫的人;在一种意义上,他正是延陵所说的“老先生”。但他能理解别人,能谅解别人,他自己也能“作达”,所以仍然也许格外是可亲的。那晚快夜半了,走过爱多亚路,他向我诵周美成的词,“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我没有说什么;那时的心情,大约也不能说什么的。我们到一品香又消磨了半夜。这个回特别对不起圣陶;他是不能少睡觉的人。他家虽住在上海,而起居还依着乡居的日子;早七点起,晚九点睡。有一回我九点十分去,他家已熄了灯,关好门了。这种自然的,有秩序的生活是对的。那晚上伯祥说:“圣兄明天要不舒服了。”想起来真是不知要怎样感谢才好。 第二天我便上船走了,一眨眼三年半,没有上南方去。信也很少,却全是我的懒。我只 能从圣陶的小说里看出他心境的迁变;这个我要留在另一文中说。圣陶这几年里似乎到十字街头走过一趟,但现在怎么样呢?我却不甚了然。他从前晚饭时总喝点酒,“以半醺为度”;近来不大能喝酒了,却学了吹笛前些日子说已会一出八阳,现在该又会了别的了吧。他本来喜欢看看电影,现在又喜欢听听昆曲了。但这些都不是“厌世”,如或人所说的;圣陶是不会厌世的,我知道。又,他虽会喝酒,加上吹笛,却不曾抽什么“上等的纸烟”,也不曾住过什么“小小别墅”,如或人所想的,这个我也知道。 年月,北平清华园阅读提示:本文记述了作者与叶圣陶相识相交的经过,正是两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才使他们在以后的几十年间友谊之树常青。文章:在看似平淡的表达中,饱含着对老朋友的深情厚谊。阅读后,请联系学过的课文叶圣陶先生二三事,说说叶圣陶先生最突出的性格特点是什么。文中多处使用了比照手法,你能找出来吗?家家户户离不开酱园。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倒有三件和酱园相关:油、酱、醋。茶干汪曾祺连万顺是东街一家酱园。他家的门面很好认,是个石库门。麻石门框,两扇大门包着铁皮,用奶头铁钉钉出如意云头。本地的店铺一般都是“铺闼子门”,十二块、十六块门板,晚上上在门坎的槽里,白天卸开。这样的石库门的门面不多。城北只有那么几家。一家恒泰当,一家豫丰南货店。恒泰当倒闭了,豫丰失火烧掉了。现在只剩下北市口老正大棉席店和东街连万顺酱园了。这样的店面是很神气的。尤其显眼的是两边白粉墙的两个大字。黑漆漆出来的。字高一丈,顶天立地,笔画很粗。一边是“酱”,一边是“醋”。这样大的两个字!全城再也找不出来了。白墙黑字,非常干净。没有人往墙上贴一张红纸条,上写:“出卖重伤风,一看就成功;”小孩子也不在墙上写:“小三子,吃狗屎。”店堂也异常宽大。西边是柜台。东边靠墙摆了一溜豆绿色的大酒缸。酒缸高四尺,莹润光洁。这些酒缸都是密封着的。有时打开一缸,由一个徒弟用白铁卿筒把酒汲在酒坛里,酒香四溢,飘得很远。往后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青砖铺地,整整齐齐排列着百十口大酱缸。酱缸都有个帽子一样的白铁盖子。下雨天盖上。好太阳时揭下盖子晒酱。有的酱缸当中掏出一个深洞,如一小井。原汁的酱油从井壁渗出,这就是所谓“抽油”。西边有一溜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小磨坊。一头驴子在里面磨芝麻或豆腐。靠北是三间瓦屋,是做酱菜、切萝卜干的作坊。有一台锅灶,是煮茶干用的。从外往里,到处一看,就知道这家酱园的底子是很厚实的。单是那百十缸酱就值很多钱!连万顺的东家姓连。人们当面叫他连老板,背后叫他连老大。都说他擅长经营,会做生意。连老大做生意,无非是那么几条:第一,信用好。连万顺除了做本街的生意,主要是做乡下生意。东乡和北乡的种田人上城,把船停在大淖,拴好了船绳,就直奔连万顺,打油、买酱。乡下人打油,都用一种特制的油壶,广口,高身,外面挂了酱黄色的釉,壶肩有四个“耳”,耳里拴了两条麻绳作为拎手,不多很多,一壶能装十斤豆油。他们把油壶往柜台上一放,就去办别的事情去了。等他们办完事回来,油已经打好了。油壶口用厚厚的桑皮纸封得严严的。桑皮纸上盖了一个墨印的圆印:“连万顺记”。乡下人从不怀疑油的分量足缺乏,成色对不对。多年的老主顾了,还能有错?他们要的十斤干黄酱也都装好了。装在一个元宝形的粗蔑浅筐里,筐里衬着荷叶,豆酱拍得实实的,酱面盖了几个红曲印的印记,也是圆形的。乡下人付了钱,提了油壶酱筐,道一声“得罪”,就走了。第二,连老板为人和气。乡下的熟主顾来了,连老板必要起身招呼,小徒弟立即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他家柜台上随时点了一架盘香,供人就火吸烟。乡下人寄存一点东西,雨伞、扁担、箩筐、犁铧、坛坛罐罐,连老板必亲自看着小徒弟放好。有时竟把准备变卖或送人的老母鸡也寄放在这里。连老板也要看着小徒弟把鸡拎到后面廊子上,还撒了一把酒糟喂喂。这些鸡的脚爪虽被捆着,还是卧在地上高快乐兴地啄食,一直吃到有点醉醺醺的,就闹起眼睛来睡觉。连老板对孩子也很和气。酱园和孩子是有缘的。很多人家要打一点酱油,打一点醋,往往派一个半大孩子去。妈妈盼望孩子快些长大,就说:“你快长吧,长大了好给我打酱油去!”买酱菜,这是孩子乐意做的事。连万顺家的酱菜样式很齐全:萝卜头对香菜、酱红根、糖醋蒜什么都有。最好吃的是甜酱甘露和麒麟菜。甘露,本地叫做“螺螺菜”,极细嫩。麒麟菜是海菜,分很多叉,样子有点像画上的麒麟的角,半透明,嚼起来脆脆的。孩子买了甘露和麒麟菜,常常一边走,一边吃。一到过年,孩子们就惦记上连万顺了。连万顺每年预备一套锣鼓家伙,供本街的孩子来敲打。家伙很齐全,大锣、小锣、鼓、水擦、碰钟,一样不缺。初一到初五,家家店铺都关着门。几个孩子敲敲石库门,小徒弟开开门,一看,都理解,就说:“玩去吧!”孩子们就一窝蜂奔到后面的作坊里,操起案子上的锣鼓,乒乒乓乓敲打起来。有的孩子敲打了几年,能敲出几套十番,有板有眼,像那么回事。这条街上,只有连万顺家有锣鼓。锣鼓声使东街增添了过年的气氛。敲够了,又一窝蜂走出去,各自回家吃饭。到了元宵节,家家店铺都上灯。连万顺家除了把四张玻璃宫灯都点亮了,还有四张雕镂得很讲究的走马灯。孩子们都来看。本地有一句歇后语:“乡下人不识走马灯,又来了!”这四张灯里周而复始,往来不绝的人马车炮的灯影,使孩子百看不厌。孩子们都不是空着手来的,他们牵着兔子灯,推着绣球灯,系着马灯,灯也都是点着了的。灯里的蜡烛快点完了,连老板就会捧出一把新的蜡烛来,让孩子们点了,换上。孩子们于是各人带着换了新蜡烛的纸灯,呼啸而去。预备锣鼓,点走马灯,给孩子们换蜡烛,这些,连老大都是当一回事的。年年如此,从无疏忽忘记的时候。这成了制度,而且简直有点宗教仪式的味道。连老大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地对待这些事呢?这为了什么目的,出于什么心理?实在令人捉摸不透。第三,连老板很勤快。他是东家,但是不当“甩手掌柜的”。大小事他都要过过目,有时还动动手。切萝卜干、盖酱缸、打油、打醋,都有他一份。每天上午,他都坐在门口晃麻油。炒熟的芝麻磨了,是芝麻酱,得盛在一个浅缸盆里晃。所谓“晃”,是用一个紫铜锤出来的中空的圆球,圆球上接一个长长的木把,一手执把,把圆球在麻酱上轻轻的压,压着压着,油就渗出来了。酱渣子沉于盆底,麻油浮在上面。这个活很轻松,但是费时间。连老大在门口晃麻油,是因为一边晃,一边能够看看过往行人。有时有熟人进来跟他聊天,他就一边聊,一边晃,手里嘴里都不闲着,两不耽误。到了下午出茶干的时候,酱园上上下下一齐动手,连老大也算一个。茶干是连万顺特制的一种豆腐干。豆腐出净渣,装在一个一个小蒲包里,包口扎紧,入锅,码好,投料,加上好抽油,上面用石头压实,文火偎煮。要煮很长时间。煮得了,再一块一块从麻包里倒出来。这种茶干是圆形的,周围较厚,中间较薄,周身有蒲包压出来的细纹,每一块当中还带着三个字:“连万顺”,在扎包时每一包里都放进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木牌,木牌上刻着字,木牌压在豆腐干上,字就出来了。这种茶干外皮是深紫黑色的,掰开了,里面是浅褐色的。根结实,嚼起来很有咬劲,越嚼越香,是佐茶的妙品,所以叫做“茶干”。连老板监制茶干,是很认真的。每一道工序都不许马虎。连万顺茶干的牌子闯出来了。车站、码头、茶馆、酒店都有卖的。后来竟有人专门买了到外地送人的。双黄鸭蛋、醉蟹、董糖、连万顺的茶干,凑成四色礼品,馈赠亲友,极为相宜。连老大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开酱园的老板,一个普普通通、正正派派的生意人,没有什么特别处。这样的人是很难写成小说的。要说他的特别处,也有。有两点。一是他的酒量奇大。他以酒代茶。他极少喝茶。他坐在账桌上算账的时候,面前总放一个豆绿茶碗。碗里不是茶,是酒,一般的白酒,不是什么好酒。他算几笔,喝一口,什么也不“就”。一天老这么喝着。喝完了,就自己去打一碗。他从来没有醉的时候。二是他说话有个口头语:“的时候”。什么话都要加一个“的时候”。“我的时候”、“他的时候”、“麦子的时候”、“豆子的时候”、“猫的时候”、“狗的时候”他说话本来就慢,加了很多“的时候”,就更慢了。假如把他说的“的时候”都删去,他每天至少要少说四分之一的字。连万顺已经没有了。连老板也故去多年了。五六十岁的人还记得连万顺的样子,记得门口的两个大字,记得酱园内外的气味,记得连老大的声音笑貌,自然也记得连万顺的茶干。连老大的儿子也四十多了。他在县里的副食品总店工作。有人问他:“你们家的茶干,为什么不恢复起来?”他说:“这得下十几种药料,现在,谁做这个!”一个人监制的一种食品,成了一地方具有代表性的土产,真也不容易。不过,这种东西没有了,也就没有了。 阅读提示:汪曾祺的散文常常描写带有个人色彩的琐屑题材,在质朴平淡的叙事中,娓娓道来,如话家常,却能揭示生活的哲理。这篇小说就通过对连万顺酱园,特别是其中茶干的描写,刻画了一个普通正派的生意人一连老大的形象,将这个小人物描写得富有情味。读后想一想: 连老大这个人物有哪些特别之处? 文末的“这种东西没有了,也就没有了”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情感?为学与做人梁启超问诸君“为什么进学校?”我想人人都会众口一词的答道:“为的是求学问。”再问:“你为什么要求学问?” “你想学些什么?”恐怕各人的答案就很不相同,或者竟自答不出来了。诸君啊!我替你们回答一句罢:“为的是学做人。”你在学校里头学的什么数学、几何、物理、化学、生理、心理、历史、地理、国文、英语,乃至什么哲学、文学、科学、政治、法律、经济、教育、农业、工业、商业等等,不过是做人所需的一种手段,不能说专靠这些便达到做人的目的,任凭你把这些件件学的精通,你能够成个人不成个人还是个问题。 人类心理,有知、情、意三局部。这三局部圆满发达的状态,我们先哲名为三达德智、仁、勇。为什么叫做“达德”呢?因为这三件事是人类普通道德的标准,总要三个具备,才能成一个人。三件的完成状态怎么样呢?孔子说:“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所以教育应分为知育、情育、意育三方面,现在讲的智育、德育、体育不对,德育范围太笼统,体育范围太狭隘知育要教到人不惑,情育要教到人不忧,意育到教到人不惧。教育家教育学生,应该以这三件为究竟,我们自动的自己教育自己,也应该以这三件为究竟。怎么样才能不惑呢?最要紧的是养成我们的判断力。想要养成判断力,第一步,最少须有相当的常识,进一步,对于自己要做的事须有专门智识,再进一步,还要有遇事能断的智慧。假设一个人连常识都没有,听见打雷,说是雷公发威,看见月蚀,说是蛤蟆贪嘴。那么,一定闹到什么事都没有主意,碰到一点疑难问题,就靠求神问卜看相算命去解决,真所谓“大惑不解”,成了最可怜的人了。学校里小学中学所教,就是要人有了很多基本的知识,免得凡事都暗中摸索。但仅仅有点常识还不够,我们做人,总要各有一件专门职业。这门职业,也并不是我一人破天荒去做,从前已经很多人做过,他们积累了无数经验,发现出好些原理原则,这就是专门学识。我打算做这项职业,就应该有这项专门的学识。例如我想做农吗,怎么的改进土壤,怎么的改进种子,怎么的防御水旱病虫,等等,都是前人经验有得成为学识的;我们有了这种学识,应用他来处置这些事,自然会不惑,反是则惑了。做工、做商等等都各有他的专门学识,也是如此。我想做财政家吗,何种租税能够生出何样结果,何种公债能够生出何样结果等等,都是前人经验有得成为学识的;我们有了这种学识,应用他来处置这些事,自然会不惑,反是则惑了。教育家、军事家等等,都各有他的专门学说,也是如此。我们在高等以上学校所求的知识,就是这个类。但专靠这种常识和学识就够吗?还不能。宇宙和人生是活的不是呆的,我们每日碰见的事理是复杂的变化的,不是单纯的刻板的,倘若我们仅仅学过这个件,才懂这个件,那么,碰着一件没有学过的事来到跟前,便手忙脚乱了。所以还要养成总体的智慧,才能有根本的判断力。这种总的智慧如何才能养成呢?第一件,要把我们向来粗浮的脑筋着实磨炼他,叫他变成细密而且踏实。那么,无论遇着如何繁难的事,我都能够彻头彻尾想清楚他的条理,自然不至于惑了。第二件,要把我们向来浑浊的脑筋,着实将养他,叫他变成清明。那么,一件事理到跟前,我才能很从容很莹澈的去判断他,自然不至于惑了。以上所说常识学识和总体的智慧,都是知育的要件,目的是教人做到“知者不惑”。 怎么样才能不忧呢?为什么仁者便会不忧呢?想明白这个道理,先要知道中国先哲的人生观是怎么样。“仁”之一字,儒家人生观的全体大用都包在里头。“仁” 到底是什么?很难用言语说明,勉强下个解释,能够说是:“普遍人格之实现。”孔子说:“仁者人也。”意思是说人格完成就叫做“仁”。但我们要知道,人格不是单独一个人能够表现的,要从人和人的关系上来看。所以仁字从二人,郑康成解他做“相人偶”。总来说之,要彼此交感互发,成为一体,然后我的人格才能实现。所以我们若不讲人格主义,那便无话可说;讲到这个主义,当然归宿到普遍人格。换句话说,宇宙即是人生,人生即是宇宙,我们的人格,和宇宙无二区别,体验得这个道理,就叫做“仁者”。然则这种仁者为什么就会不忧呢?大凡忧之所从来,不外两端,一曰忧成败,二曰忧得失。我们得着“仁”的人生观,就不会忧成败。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知道宇宙和人生是永远不会圆满的,所以易经六十四卦,始“乾”而终“未济”。正为在这永远不会圆满的宇宙中,才永远容得我们创造进化。我们所做的事,不过在宇宙进化几万万里的长途中,往前挪一寸,两寸,那里配说成功呢?然则不做怎么样呢?不做便连这个寸都不往前挪,那可真是失败了。“仁者”看透这种道理,信得过只有不做事才算失败,肯做事便不会失败。所以易经说:“君子以自强不息。”换一方面来看,他们又信得过凡事不会成功的几万万里路挪了一两寸,算成功吗?所以论语:“知其不可而为之。”你想,有这种人生观的人,还有什么成败可忧呢?再者,我们得着“仁”的人生观,便不会忧得失。为什么呢?因为认定这件东西是我的,才有得失之可言。连人格都不是单独存有,不能明确的画出这个局部是我的,那一局部是人家的,然则哪里有东西能够为我们所得?既已没有东西为我所得,当然也没有东西为我所失。我仅仅为学问而学问,为劳动而劳动,并不是拿学问劳动等做手段来达某种目的能够为我们“所得”得。所以老子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既以为人已愈有,既以与人已愈多。”你想,有这种人生观的人,还有什么得失可忧呢?总来说之,有了这种人生观,自然会觉得“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自然会“无人而不自得”。他的生活,纯然是趣味化艺术化。这是最高的情感教育,目的教人做到 “仁者不忧”。 怎么样才能不惧呢?有了不惑不忧功夫,惧当然会减少很多了。但这是属于意志方面的事。一个人若是意志力薄弱,便会有丰富的智识,临时也会用不着,便有优美的情操,临时也会变了卦。然则意志怎么会才坚强呢?头一件须要心地光明,孟子说:“浩然之气,至大至刚。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又说:“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俗话说得好:“生平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一个人要保持勇气,须要从一切行为能够公开做起,这是第一着。第二件要不为劣等欲望之所牵制。论语记: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伸枨。子曰:“枨也欲,焉刚。”一被物质上无聊得嗜欲东拉西扯,那么百炼成刚也会变成绕指柔了。总之,一个人的意志,由刚强变为薄弱极易,由薄弱返到刚强极难。一个人有了意志薄弱的毛病,这个人可就完了。自己作不起自己的主,还有什么事可做?受别人压制,做别人奴隶,自己只要肯奋斗,终必能恢复自由。自己的意志做了自己情欲的奴隶,那么,真是万劫沉沦,永无恢复自由的余地,终身畏首畏尾,成了个可怜人了。孔子说:“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我老实告诉诸君说罢,做人不做到如此,决不会成一个人。但做到如此真是不容易,非时时刻刻做磨炼意志的功夫不可,意志磨炼得到家,自然是看着自己应做得事,一点不迟疑,扛起来便做,“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才算顶天立地做一世人,绝不会有藏头躲尾左支右绌的丑态。这便是意育的目的,要教人做到“勇者不惧”。 我们拿这三件事作做人的标准,请诸君想想,我自己现时做到哪一件哪一件稍微有一点把握。倘若连一件都不能做到,连一点把握都没有,嗳哟!那可真危险了,你将来做人恐怕做不成。讲到学校里的教育吗,第二层的情育,第三层的意育,能够说完全没有,剩下的只有第一层的知育。就算知育罢,又只有所谓常识和学识,至于我所讲的总体智慧靠来养成根本判断力的,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这种“贩卖知识杂货店”的育,把他前途想下去,真令人不寒而栗!现在这种教育,一时又改革不来,我们可爱的青年,除了他更没有能够受教育的地方。诸君啊!你到底还要做人不要?你要知道危险呀,非你自己抖擞精神方法自救,没有人救你呀! 诸君啊!你千万别要以为得些断片的智识,就算是有学问呀。我老实不客气告诉你罢;你假如做成一个人,知识自然是越多越好:你假如做不成一个人,知识却是越多越坏。你不信吗?试想想全国人所唾骂的卖国贼某人某人,是有智识的呀,还是没有智识的呢?试想想全国人所痛恨的官僚政客专门助军阀作恶鱼肉良民的人,是有智识的呀,还是没有智识的呢?诸君须知道啊,这些人当十几年前在学校的时代,意气横历,天真烂漫,何尝不和诸君一样?为什么就会堕落到这样的田地呀?屈原说:“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天下最伤心的事,莫过于看着一群好好的青年,一步一步的往坏路上走。诸君猛醒啊!现在你所厌所恨的人,就是你前车之鉴了。 诸君啊!你现在怀疑吗?沉闷吗?悲哀痛苦吗?觉得外边的压迫你不能抵抗吗?我告诉你:你怀疑和沉闷,便是你因不知才会惑;你悲哀痛苦,便是你因不仁才会忧;你觉得你不能抵抗外界的压迫,便是你因不勇才有惧。这都是你的知、情、意未经过修养磨炼,所以还未成个人。我盼望你有痛切的自觉啊!有了自觉,自然会成功。那么,学校之外,当然有很多学问,读一卷经,翻一不史,到处都能够发现诸君的良师呀! 诸君啊,醒醒罢!养足你的根本智慧,体验出你的人格人生观,保护好你的自由意志。你成人不成人,就看这几年哩! 思考:1、作者认为为学与做人应是什么关系?“成一个人”的标准是什么?2、作者认为“怎么样才能不惑”?“仁者不忧”的原因又是什么?青番公的故事(节选)黄春明青番公的喜悦漂浮在六月金黄的穗浪中,七十多岁的年纪也给冲走了。他一直坚持每一块田要竖一个稻草人:“我又不要你们麻烦,十二块田做十二身稻草人,我一个人尽够了,家里有的是破笠子、破麻袋、老棕蓑;不一定每一个稻草人都打扮着穿棕蓑啊!这样麻雀才会奇怪咧。为什么每一个农夫都是一模一样呢?所以说啊!你们做的稻草人,他们头上每每都堆满鸟粪,脑袋的草也被麻雀啄去筑巢。你们知道,现在的麻雀鬼灵精的,没有用心对付是不成的了!看看我做的吧。阿明,去把稻草抱过来!”全家十几个人,只有七岁的阿明和他有兴趣去为扮十二身的稻草人忙整天。从海口那边吹皱了兰阳浊水溪水的东风,翻过堤岸把稻穗摇得沙沙响。青番公一次扛四身稻草人,一手牵着只有稻秆那么高的阿明在田里走。“你听到什么吗?阿明。”“什么都没有听到。”阿明天真地回答。青番公认真地停下来,等海口风又吹过来摇稻穗的时候又说:“就是现在,你听听看!”他很神秘地侧头凝神地在体会着那种感觉。阿明茫然地抬头望着他。“喔!有没有听到什么?不要说话,你听!就是现在!”“没有。”阿明摇摇头。“没有?”青番公叫起来。“就是现在!”阿明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随便地说:“打谷机的声音。”“唉!胡说,那是还要一个礼拜的时间。我深信这个季早稻,歪仔歪这个地方,我们家的打谷机一定最先在田里吼。阿公对长脚种有信心。”停了停,“你真的什么都没有的听见吗?”“没有。”阿明很失望。又一阵风推起稻浪来了。“你没听见像突然下西北雨的那种沙沙声吗?”“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老人很坚决地说。“怎么?你以为什么?”当阿明在注意金穗摇动的时候,老人又说:“这就是我们长脚种的稻粒结实的消息。记住!以后听到稻穗这种沙沙声像骤然落下来的西北雨时,你算好了,再过一个礼拜就是割稻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这就是经验,以后这些田都是要给你的。他们不要田,我知道他们不要田,只要你肯当农夫,这个片,从堤岸到圳头那边都是你的。做一个农夫经验最重要。阿明,你明白阿公的话?”小孩子的心里有点紧张,即使跻起脚尖来也看不到堤岸和圳头那边。这是多么广大的土地啊!他怎么想也想像不到这个片田都是他的时候怎么办。“阿公,割稻的时候是不是草螟猴长得最肥的时候?”“哼!在早稻这个季的收割期,才有草螟猴。”“啊!真好,我又能够捉草螟猴在草堆里烧来吃。”“草螟猴的肚子里不要忘记塞盐粒,我知道你们小孩子不愿吃盐巴,塞盐巴的草螟猴吃起来又香又不腥。到时候我会再用稻草秆做很多笼子给你关草螟猴。你要跟阿公多合作。”风又来了。阿明讨好地说:“阿公,我听到沙沙的声音了!”“是,是,多好的消息。从现在开始,每粒的金谷子里面的乳浆,逐步结实起来了。来!趁这个时候麻雀还没有来以前,快把兄弟布置好。”“麻雀什么时候来?”“就要来了,就要来了。快把兄弟布置起来。”“阿公!”阿明落在后头,手拿着笠子叫:“稻草人的笠子掉了!”“嘘!”青番公马上转过身停下来说:“这么大声说稻草人,麻雀听到了我们岂不白忙?记住,麻雀是鬼灵精的,以后不要说稻草人,应该说兄弟。做一个好农夫经验最要紧,你现在就开始将我告诉你的都记起来,将来大有用处。”他们两个蹲在田埂上,把稻草人一个一个都再整理了一番,准备从堤岸那边放回来。阿明看看稻草人说:“阿公,兄弟怎么只有一只腿呢?”“一只够了。我们又不叫他走路,只要他站着不动,一只脚就够了。”当夕阳斜到圳头那里的水车磨房的车叶间,艳丽的火光在水车车叶的晃动下闪闪跳跃,他们祖孙两人已把最后一个稻草人放在那头的最后一块田里。阿明每次来到水车这里就留恋得不想回去。“这水车磨房以前就是阿公的。”阿明兴奋地抬头望着老人。老人又说:“以前有一段时期,歪仔歪这地方的人都不叫我青番,他们都叫我大喉咙。那时候我一直住在水车磨房这边,每天听水车哗啦哗啦地响,说话不大声就听不见,后来变成了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说话都是很大声;所以他们就叫我大喉咙了。”“你怎么不要水车?”小孩子的眼睛注视着一片片转动的车叶,火红阳光从活动的湿湿的车叶反照过来,阿明像被罩在燃烧着的火焰中,而不受损伤的宗教画里面的人物。“有一年我们的田遇到大洪水,整年没有收成,后来不得不就把磨房卖了。唉!歪仔歪这地方的田肥倒是顶肥的,就是这个洪水令人泄气。噢!当然,那是以前的事,现在不会了,浊水溪两边的堤岸都做起来了。从此就不再有洪水了。你放心,要给你的田,一定是最好的才给你。”“我要水车磨房。”“你和阿公一样,喜欢水车磨房。我们的磨房跟庄尾的不同,他们是把牛的双眼蒙着让牛推,我们用水车转动就能够。”“为什么要把牛的眼睛蒙起来呢?”“不把牛的眼睛蒙起来,牛一天围着磨子绕几万圈不就晕倒了嘛!水车磨房最好,不教我们做残酷的事。”那天晚上,老人照常呼呼地睡着了。到半夜里阿明却两眼圆溜溜地听着圳头那边传来的水车声一直不能入睡。在他转换睡姿的时候把老人碰醒了。阿明赶快闭眼装睡。“啊唉!这孩子着了魔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不要装睡了。你不真正睡,我就把你赶回去和你母亲睡。”“人家睡不着!”阿明说。“我们天亮还有工作,你怎么能够不睡?一个好农夫一定要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阿公,我听到那声音。”“什么声音?”停了停:“噢!稻穗的声音吗?傻孙子,把这结穗的消息留到白天去兴奋吧。快睡了!天一亮我们就要到田里去看看兄弟。”“阿公,那水车晚上不睡觉吗?”“呀!原来你是在想水车的事,憨孙哩啊!老实告诉你,有一个这样比房子还大的水车是够麻烦的了,不但叫你喉咙放大,到台风季节的时候,见了无尾猴爬上海口那边的天上,就得发动十几个男人来把水车卸下来,装上扣车运到州仔尾五谷王庙的后院放下来避风,等风过了,又得请那么多人搬回去装上,为了水车,每年都被人吃了好几大桶的白米饭,和几坛绍兴坛的米酒咧。哇!什么事像你的小脑袋瓜里编的那么简单?不要想了,不要想了,还是快睡吧。不早了,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正在梦见庄子里做大戏呢。”老人轻轻地笑了笑:“嗯小孩子满脑子大锣大鼓的声音。快了,差不多割稻后两个礼拜就是我们歪仔歪谢平安做大戏的时候。但是你不睡怎会到那一天呢?”在昏暗的八脚眠床里,老人还能够看到小孩两只出神的眼睛,像是人已经跑到很远的地方那样。老人又说话,他心想总得想办法把小孩子哄睡啊:“阿明,阿公说一个故事给你听,只有一个,听完了你就睡觉好吗?”小孩很快乐地转过身来听老人说故事:“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个年轻的国王。他瞧不起老人”说到此阿明就嚷着说:“这个阿公早就说过了。”“什么?这个说过了?”岂止说过了,不知已经说了几遍了,仅仅老人一时记不起来了。老人特别喜欢说这个则故事给小孩子听,他觉得故事的教育意义非常准确。这故事的大意是说:一个年轻国王以前下一道命令,把全国所有的五十岁以上的老人,统统送到深山里准备把他们饿死。因为年轻国王认为老人根本没有用,他们活着只有浪费粮食。当时有一个孝子朝臣把年老的双亲偷藏在家里奉养,恰巧这时候国家遇到困难没办法解决,而这位朝臣的父亲想出了办法替国家解决了难题,年轻的国王从这里得到一个教训,知道年老人经验重要,于是马上收回成命,使全国的老人又回到家园与子女团聚。“听过了就算了。睡觉吧,再不睡觉叫老鼠公来把你咬走。”阿明最怕老鼠,一听说是老鼠公,身体缩成一团地挤在老人的怀里。不一会的功夫,小孩子已经睡着了。老人轻轻地把小孩子的脚摆直,同时轻轻地握着小巧的小脚丫子,再慢慢地摸上来,直摸到小鸡子的地方,不由得发出会心的微笑;此刻,内心的那种喜悦是经过多么长远的酿造啊!那个时候,每年的雨季和浊水溪的洪水抢现在歪仔歪这地方的田园时,万万没想到今天,会有一个这么聪明可爱的孙子睡在身边,而竟也是男的。他心里想:人生的变幻真是不可料啊!谁知道五六十年前那时的情形?棺材是装死人,并不是装老人啊!年老有什么不好!虽然后来洪水以前再连续来了好多次侵扰这个地方,而歪仔歪人的意志,和流不完的汗水,总算又把田园从洪水的手中抢回来。现在每一块田都变成了良田了。老人越想越兴奋,原先的睡意全消了,对过去奋斗过来的那段生活,从没有像此刻想起来的更感到骄傲。这时他禁不住要把刚刚好容易才哄睡的阿明叫醒过来,急着想告诉他这些令他骄傲的经过。阿明被老人叫醒过来时,恼得几乎就哭出来。青番公一开头就说:“傻孙子!哭什么?这些好田都是阿公早前用汗换来的呢!这些,都是你的了。哼!你还哭什么?”阿明还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根本就没把阿公的话听在耳里,他梦呓地喊:“我怕!我怕!老鼠公来了,我怕”老人很快地把小孩子抱紧在胸前,笑着说:“阿公也真是神经!你还小嘛,我把话扯得太远了。”他装着赶走什么的,“嘶嘶老鼠公走开,阿明很乖的睡觉。嘶嘶快点跑到别地方去咬不乖的小孩子吧。”他又慈祥地对着已经睡着了的阿明说:“不用怕,阿公把老鼠公赶跑了。来,阿公摇,阿公惜,后壁沟仔三顶轿,一顶铺竹叶,一顶铺草席,一顶金交椅。阿公摇,阿公惜,前面山顶三间庙”他一手轻拍着阿明,一边口里哼着,声音越来越小,不知在什么时候,他也安静下来了。早起是老人的习惯,天刚要亮,青番公就悄悄地起来,拿着大杓子到牛栏里去给牛诱尿;准备浇菜。然后拿着大竹扫,把厝厝()方言,指房屋。前厝后清扫一番。大媳妇阿贵也早就起来在厨房里忙个不停。老人看到阿贵还是很节省地将枯草送进灶肚里,每次再用火卷猛用力地向灶里吹气,而被浓浓的白烟熏得眼泪流个不停。“还俭省什么草?下个礼拜就割稻了,到时候你用也用不完。”老人又看到阿贵拿在手里的火卷说:“呀!火卷烧得这么短了怎么不叫我再做一枝?这么短用起来太危险了,火舌一下子冲出来的话包你烧到脸,今天我就做一枝。”“都是阿明这孩子,他看人吹火卷也要学,结果就把火卷烧去了半截。”“噢,这个小孩子,昨晚很晚了还没睡,后来哄他说老鼠公来了他才睡了,但是他睡了我却睡不着。”“爹,你再去睡一会儿吧。”“噢!怎么能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哪。”说着就要踏出厨房,但突然又停下来回过头向阿贵说:“草你尽量烧吧,老是这样吹吹熄熄也不是办法。”当他回到他的房子,阿明已经醒过来坐在八脚眠床里面呜咽地哭着。“嗳呀!这小孩子倒颓了,这么大了睡醒还哭什么?”老人一面伸手去探探被褥:“偷尿偷尿指尿床。了没有?没有偷尿你哭什么,快点下来解小便。”太阳的触须开始试探的时候,第一步就爬满了土堤,而把一条黑黑的堤防顶上镶了一道金光,堤防这边的稻穗,还被罩在昏暗的气氤中,低头听着潺潺的溪流沉睡。清凉的空气微微地带着温和的酸味,给生命注入了精神。青番公牵着阿明到田里去。“阿公,稻草人”“嘘!你又忘了。应该说兄弟,不要再忘了!”“我们去看兄弟吗?”“看看兄弟有没有跑去看别人的田?”“要不要到水车那边?”“当然要去。”“真好!”阿明一快乐轻跃了一下,一滑脚就滑出细瘦的田埂跌倒在田里了。田里虽没有水,但是稻穗上的露水都落到阿明的身上。“阿公,昨天晚上下雨了吗?”“没有,那是露水呀!阿明你看,要割稻前,露水这么重是一件好现象。这个季早稻的米粒一定很大,并且甜得很。看,多可爱的露珠哪!可惜你刚碰破了几万粒这么可爱的露珠啊!”老人显得很陶醉的样子。所以使阿明无形中觉得碰破了贵重的东西似地犯罪感而愠愠于怀。“阿明你舔舔看,露珠好甜呀。”老人轻轻而微微发颤地用手指去蘸了在稻叶脉上的一粒露珠,然后用舌头把它舔掉。“来!像阿公这样。”太阳收缩他的触须,顷刻间已经爬上堤防,刚好使堤防成了一道切线,而太阳刚爬起来的那地方,堤防缺了一块灿烂的金色大口,金色的光就从那里一直流泻过来。昨天的稻穗的头比前天的低,而今天的比昨天还要低了。一层薄薄的轻雾像一匹很细长的纱带,又像一层不在世上的灰尘,轻飘飘地,接近静止那样缓慢而优美地,又更像幻觉在记忆中飘移那样,踏着稻穗,踏着稻穗上串系在蜘丝上的露珠,而不叫稻穗和露珠知道。阿明看着并不刺眼的硕大的红太阳,真想和太阳说话。但是他觉得太阳太伟大了,要和他说什么呢?“阿明,你再看看太阳出来时的露珠,那里面,不!整个露珠都在转动。”阿明照着老人的话细心地观察着露珠:“阿公,露珠怎么会转动呢?和红太阳的红颜色在滚动一样。”“露珠本身就是一个世界啊!”当他们再度注意太阳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到用晒衣杆打不到的地方了。这时候,突然从堤防那边溪里传来了两声连续的枪声,击碎了宁静,一时使阳光令人觉得刺眼和微度发烫。老人烦躁地叹了一声说:“不会又是杀雄芦啼吧!”“什么雄芦啼?”“你不知道,现在没有这种鸟了,从浊水溪的堤防做起来以后,就没有人见过芦啼了。以前歪仔歪那一片相思林就有芦啼,但是它不常在那里,大水要来的时候老会出现。怪!真的都没见过芦啼了。”“阿公谁杀了芦啼鸟呢?”“唉!这个说来话长,以前有一个日本人来歪仔歪猎鸟,他杀了芦啼,歪仔歪人杀了那日本人,后来到法院,唉!这些你不会懂,说了也没有用,原告,被告,律师这些名词你都很陌生,我怎么讲呢?什么叫做日本人你也还不懂嘛!”青番公真想把这个段现在想起来仍然义愤填膺的经过告诉阿明,但是有这么多小孩子不能明白的名词,即使一个个都解释了也不能理解,他心里有点急。堤防那边又传来枪声。青番公听起来就像打他胸膛,他气愤地说:“阿明,你要记住,长大了绝对不能打鸟,尤其是芦啼。”“你不是说没有芦啼鸟了吗?”“说不定以后会出现。还有白鹭鸶,乌这更不能伤害。就是说你不种田了,也不能伤害这些鸟。阿明你会种田吧?”“阿公麻雀打不打?”“也不要打,吓跑它就行了。”他们已经来到第一块田了,稻草人斜斜站在田里,老人走过去把他扶正说:“脚酸了吗?喔!插得不够深,我还认为竹子不够牢。这样行吗?好!麻雀来了赶跑它们。”“阿公,你和谁讲话?”阿明在田埂上这边喊着。老人慢慢地走过来说:“我和兄弟讲话,我叫他认真赶麻雀。”阿明感到莫名其妙地问:“稻草”“嘘!你又来了,这么小记性就这么坏,以后长大怎么办呢?”“阿公,兄弟怎会听你的话?”“怎么不会听我的话?不会听我的话就不会赶麻雀了是不是?你看看我们的兄弟会不会赶麻雀,一粒稻子麻雀都不要想碰它。”一切正如青番公所预言的,歪仔歪这地方的早稻,是他们的最先熟,他们家的打谷机最先在田里吼叫。青番公整天笑眯眯地在田里走来走去,他告诉来帮助收割的年轻人,说长脚种的稻子只有一点坏处,就是稻秆高怕风,别地方的人不敢种,其实歪仔歪这个地方倒很适合,尤其是堤岸附近的田更适当,两三丈高的堤防长长的把海口风堵死了,强风一翻过堤防都变成柔风,那是最好的了,稻子弄花的时候,花粉传得最均匀。长脚种的稻子比其他的种早半个月熟。结穗率高,稻草打草绳、打草鞋最牢最软,牛也最喜欢吃,烧火煮饭烧茶有香味,煮起来的饭茶特别好吃。厨房烧草的烟熏房子,屋梁木柱都不会生蛀虫。当青番公他们的田已经翻土了,稻根都朽黄了,田也放水了,附近的田里还能够听到打谷机的轰轰声。阅读提示:作者是台湾著名的乡土文学作家,这篇小说代表了他对乡村命运的思考。本文节选的局部用较大篇幅渲染了青番公和小孙子阿明在田野中共乐融融的情景,勾勒出一幅淳美的传统乡村图,体现了人与自然之间天然的和谐。不过这和谐似乎难以为继,因为随着时代的变迁,青番公对田地的执着已无人理解,只有年幼的孙子暂且陪伴左右,传统的乡村慢慢后继无人。作者既表达了对乡村美好生活的赞美,也在宇里行间流露出对传统逐渐丧失的隐忧、哀婉与无奈,作为乡土文学作品,本文有着独特的风韵,很多段落诗意盎然,充满了浓都的情味。品读相关语句,体会传统乡村的美好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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