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汉语(一)译文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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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描述
精卫填海又北二百里,曰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詨(音同“笑”)。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音同“音”)于东海。漳水出焉,东流注于河。-山海经1、曰:叫作2、发鸠之山:古代传说中的山名3、拓木:拓树,桑树的一种4、状:形状5、乌:乌鸦6、文首:头上有花纹。文,同“纹”,花纹7、其鸣自詨:它的叫声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8、是:这9、炎帝之少女:炎帝的小女儿10、故:所以11、湮:填塞古今异义词赤足:1.文中指红色的脚。2.现代汉语中指光脚。译文再向北走二百里,有座山叫发鸠山,山上长了很多柘树。树林里有一种鸟,它的形状像乌鸦,头上羽毛有花纹,白色的嘴,红色的脚,名叫精卫,它的叫声像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这其实是炎帝的小女儿,名叫女娃。有一次,女娃去东海游玩,溺水身亡,再也没有回来,所以化为精卫鸟。经常叼着西山上的树枝和石块,用来填塞东海。浊漳河就发源于发鸠山,向东流去,注入黄河。夸父逐日原文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注释1、逐走:赛跑。逐:竞争。走:跑。2、入日:追赶到太阳落下的地方。3、欲得饮:想要喝水解渴。4、河、渭:即黄河,渭水。5、北饮大泽:大湖。传说纵横千里,在雁门山北。北:方位名词用作状语,向北。6、道渴而死:半路上因口渴而死去。7、邓林:地名,现在在大别山附近河南、湖北、安徽三省交界处。邓林即“桃林”。8、未至:没有赶到。9、渴:感到口渴。10、弃:丢弃。11、为:成为。12、逐日:追逐太阳。词类活用北饮大泽北:名词活用做状语,向北古今异义夸父与日逐走走:古义:跑。 今义:行走。饮于河渭河:古义:专指黄河。 今义:泛指所有河流。一词多义饮: 欲得饮 饮: 名词,饮食,食物和水饮于河、渭 饮: 动词,喝翻译夸父与太阳赛跑,一直追赶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口渴了,想要喝水,到黄河、渭水去喝水。黄河、渭河的水不够了,夸父又向北去喝大湖里的水。他还没赶到大湖,就半路渴死了。他丢弃的手杖,顿时化为一片桃林。女娲补天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复,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氺。苍天补,四极正,淫氺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译文或注释:上古的时候,大地四方尽头极远的地方崩坏,大地塌陷,天不能把大地全都覆盖,地不能把万物完全承载,火势宽广猛烈而不熄灭,洪水浩渺无边而不消退,猛兽吞食善良的人民,凶猛的鸟用爪抓取老弱。于是女娲熔炼五色石以补青天,折断鳌的四肢来把擎天的四根柱子支立起来,杀黑龙来拯救翼州,累积芦苇的灰烬以抵御洪水。苍天得以修补,四柱得以直立,洪水干枯,翼州太平,强壮凶猛的鸟兽死去,善良的百姓生存下来。【注释】1本篇选自淮南子览冥训。淮南子,西汉淮南王刘安及其门客编著的一部综合性论说著作,其思想于诸子中属杂家学派。女娲(w蛙),女神名,据说是我国化育万物的古创生神,有“抟(tun团)黄土作人”的故事流传。该篇讲述的是女娲补天止水、拯救人类的又一奇迹。2四极:指传说中支撑天体的四根立柱。极,边,端。废:毁坏,此指折断。3九州,传说中古代中国划分的九个地区,尚书禹贡称九州之名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州,水中陆地。4天不兼覆:此指天体有塌落而不能全面覆盖大地。5地不周载:此指大地有崩裂溢水而不能周全地容载万物。6爁炎(lnyn烂焰):大火绵延燃烧的样子。7浩洋:水广大盛多的样子。8颛(zhun专):纯朴厚实。9鸷鸟:凶猛的鸟。攫(ju决):抓取。10鼇(o熬):同“鳌”,海里的一种大龟。11黑龙:此当指水怪雨神之属,杀之以止水。济:救助。冀州:古九州之一,古代中原地带。此代指九州大地。12水涸(h禾):这里指洪水消退了。涸:干枯。13狡虫:凶猛的禽兽。钴鉧潭西小丘记丘之小不能(15)一亩,可以笼(16)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17)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18)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19)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20)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21)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22)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23)之状与目谋,瀯瀯(24)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不匝旬(25)而得异地者二,虽(26)古好事之士,或(27)未能至焉。噫!以兹丘之胜(28),致之沣(29)、镐(30)、鄠(31)、杜(32),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33)也,农夫渔父过而陋(34)之,贾四百,连岁(35)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36)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37)贺兹丘之遭也。注释(1)钴鉧(gm)潭:潭名。钴鉧,熨斗。潭的形状像熨斗。故名。(2)西山:山名。在今湖南零陵县西。(3)寻:通“循”,沿着。(4)道:这里是行走的意思。(5)步:指跨一步的距离。沿着山口向西北走两百步。(6)潭:原选本无,据中华书局版柳河东集补。(7)湍(tun):急流。浚(jn):深水。而:连接两个词,起并列作用。鱼梁:用石砌成的拦截水流、中开缺口以便捕鱼的堰。正当水深流急的地方是一道坝。(8)焉:用于句中,表示语气停顿一下。(9)突怒:形容石头突出隆起。偃蹇(ynjin):形容石头高耸的姿态。(10)而:连接先后两个动作,起顺承作用。(11)殆:几乎,差不多。(12)嵚(qn)然:倾斜。相累,相互重叠,彼此挤压。(13)冲(chng)然:向上或向前的样子。角列:争取排到前面去。一说,像兽角那样排列。(14)罴(p):人熊。(15)不能:不足,不满,不到。(16)笼:等于说包笼,包罗。(17)货:卖,出售。不售:卖不出去。(18)怜:爱惜。售之:买进它。这里的“售”是买的意思。(19)更:轮番,一次又一次。器用:器具,工具。异:同刈(y)割。(20)其中:小丘的当中。以:同“而”,起顺承作用。(21)举:全。熙熙然:和悦的样子。回巧:呈现巧妙的姿态。技:指景物姿态的各自的特点。(22)效:效力,尽力贡献。兹:此,这。(23)清泠(lng):形容景色清凉明澈。谋:这里是接触的意思。(24)瀯瀯(yngyng):象声词,像水回旋的声音。(25)匝(z)旬:满十天。匝,周。旬,十天为一旬。(26)虽:即使,纵使,就是。好(ho)事:爱好山水。(27)或:或许,只怕,可能。焉:表示估量语气。(28)胜:指优美的景色。(29)沣(fng):水名。流经长安(今陕西西安市)。(30)镐:地名。在今西安市西南。(31)鄠(h):地名,在今陕西户县北。(32)杜:地名。在今陕西长安县东南。(33)是州,这个州。指永州。(34)陋:鄙视,轻视。(35)连岁:多年,接连几年。(36)其:岂,难道。遭遇:遇合,运气。(37)所以:用来的。所,助词,以,介词。“所”先与介词“以”相结合,然后再与动词“贺”(包括它后面的宾语)组成名词性的词组,表示祝贺这小土山运气的手段。译文找得西山后的第八天,循着山口向西北走两百步,又发现了钴鉧潭。离潭西二十五步,正当水深流急的地方是一道坝。坝顶上有一座小丘,上面长着竹子和树木。小丘上的石头拔地而起曲折起伏,破土而出,争奇斗怪的,几乎多得数不清。那些重叠着相负而下的,好像牛马俯身在小溪里喝水;那些高耸突出,如兽角斜列往上冲的,好像熊在登山。这小丘小得不足一亩,可以装到笼子里占为己有。我打听它的主人是谁,有人说:“这是唐家不要的地方,想出售而没人买。”问它的价钱,说:“只要四百文。”我很喜欢它,就买了下来。李深源、元克己这时和我一起游览,他们都非常高兴,以为是出乎意料的收获。我们就轮流拿起镰刀、锄头,铲去杂草,砍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树,点起一把大火把它们烧掉。好看的树木竹子显露出来了,奇峭的石头也呈现出来了。站在其中眺望,只见四面的高山,天上的浮云,潺潺的溪流,飞禽走兽的遨游,全都自然融洽地呈巧献技,表演在这小丘之下。枕石席地而卧,清澈明净的溪水使我眼目舒适,潺潺的水声分外悦耳,那悠远寥廓恬静幽深的境界使人心旷神怡。不满十天就得到二处风景胜地,即使古代爱好山水的人士,也许没有到过这地方哩。唉!凭着这小丘优美的景色,如果把它放到京都附近的沣、镐、鄠、杜等地,那么,喜欢游览观赏的人士争先恐后地来买它的,每天增加重价恐怕更加买不到。如今被抛弃在这荒僻的永州,连农民、渔夫走过也瞧不上眼,售价只有四百文钱,一连几年也卖不出去。而我和深源、克己独独为了得到它而高兴,这个小丘难道真的有遇合或不遇合吗?我把这篇文章写在石碑上,用来祝贺这小丘的遇合。庐山草堂记(节选)白居易匡庐奇秀,甲天下山.山北峰曰香炉,峰北寺曰遗爱寺.介峰寺间,其境胜绝,又甲庐山.元和十一年秋,太原人白乐天见而爱之,若远行客过故乡,恋恋不能去.因面峰腋寺,作为草堂.明年春,草堂成.三间两柱,二室四牖,广袤丰杀,一称心力.洞北户,来阴风,防徂暑也;敞南甍, 纳阳日,虞祁寒也.堂中设木榻四,素屏二,漆琴一张,儒、道、佛书各三两卷.乐天既来为主,仰观山,俯听泉,旁睨竹树云石,自辰及酉,应接不暇.俄而物诱气随,外适内和.一宿体宁,再宿心恬,三宿后颓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自问其故,答曰:是居也,前有平地,轮广十丈;中有平台,半平地;台南有方池,倍平台.环池多山竹野卉,池中生白莲、白鱼.又南抵石涧,夹涧有古松、老杉,大仅十人围,高不知几百尺.修柯戛云,低枝拂潭,如幢竖,如盖张,如龙蛇走.松下多灌丛,萝茑叶蔓,骈织承翳,日月光不到地,盛夏风气如八、九月时.下铺白石,为出入道.堂北五步,据层崖积石,嵌空垤块,杂木异草,盖覆其上.绿阴蒙蒙,朱实离离,不识其名,四时一色.又有飞泉植茗,就以烹燀,好事者见,可以销永日.春有锦绣谷花,夏有石门涧云,秋有虎溪月,冬有炉峰雪.阴晴显晦,昏旦含吐,千变万状,不可殚纪,覼缕而言,故云甲庐山者.噫!凡人丰一屋,华一箦,而起居其间,尚不免有骄稳之态;今我为是物主,物至致知,各以类至,又安得不外适内和,体宁心恬哉!昔永、远、宗、雷辈十八人同入此山,老死不返,去我千载,我知其心以是哉矧予自思:从幼迨老,若白屋,若朱门,凡所止,虽一日二日,辄覆篑土为台,聚拳石为山,环斗水为池,其喜山水病癖如此.一旦蹇剥,来佐江郡.郡守以优容而抚我,庐山以灵胜待我,是天与我时,地与我所,卒获所好,又何以求焉!尚以冗员所羁,馀累未尽,或往或来,未遑宁处.待予异时,弟妹婚嫁毕,司马岁秩满,出处行止,得以自遂,则必左手引妻子,右手抱琴书,终老于斯,以成就我平生之志.清泉白石,实闻此言!译文因为庐山的风景,秀丽至极,简直是天下诸山的冠军.山的北峰,叫做香炉峰;香炉峰的北面,有一座遗爱寺;介于香炉峰与遗爱寺之间,那地方最美,又是庐山之最.元和十一年的秋天,太原人白乐天一见就爱上他了,就像远行的游子路过故乡一样,眷恋沉迷、依依不舍而不忍离去,于是就对着香炉峰,傍着遗爱寺,盖了一间草堂.第二年春天,草堂落成了.三间屋子,两根楹柱;两个卧房,四扇窗子;(屋子的)面积宽度和长度,体积高低和大小,合于心意,适于财力.打开北面的小门,使阵阵凉风吹进来,可以躲避酷暑;敞开南边的天窗,纳入温暖的阳光,又可以防寒气.屋子里设有木制椅榻四张,素色屏风两座,还有古琴一张,和儒、释、道各家书籍呀,随意摆了几本!乐天我已来到这里当主人翁,仰观山色,俯听泉声,靠着斜看这里的竹啊!树啊!云啊!石啊!从早到晚,应接不暇.看了一会儿,禁不住美景这般的诱惑,整个人的精神就随之而潜移默化了,外在也安适,内心更和乐.只要住一宿,身体就十分安宁,住两夜更感到心情恬适,住三个晚上以后,身心舒畅,物我两忘的样子,而跟万物融合无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反正就是会这样就是了!却忍不住再问到底为什么?其实,我这座草堂啊:前面的平地约有十丈宽广,中间又有平台,面积约是平地的一半,平台的南边有方形的池子,池子的面积又是平台的两倍左右.池边到处是山竹、野花,池里长满了白莲、白鱼.再往南走,就到一个石涧,石涧两旁古松、老杉交错竖立着,树的腰身几乎都要十个人才抱得住,树的高度不知几百尺,修长的树枝触摸着白云,低垂的枝柯轻拂着潭水.像旌旗般地直立着,像雨伞般地张开着,也有的像龙蛇游走般地分布着;古松下多灌木丛,茑萝枝叶蔓生,交错遮荫,使得日光月华都无法照射到地面.到了盛夏时的气候,仍像八九月的秋凉时节.地下铺着白石作为出入的道路.草堂北边五步远的地方,盘踞在层崖、积石,岩石玲珑空透,就像蚂蚁窝的土堆一样,各种树木、奇花异草覆盖其上,绿色的枝叶繁密迷蒙,红色的果实多得分披四垂,也说不出他们的名字,而且四季都是这个样子.又有天上飞落的泉水,就地种植的茶树,可以直接用来煮水泡茶,若被爱好风雅之事的人看到,还可以用来快乐地度过一整天呢!春,有锦绣山谷中的繁花;夏,有石门涧里的皓云;秋,有虎溪的明月;冬,有炉峰的白雪;不管是晴天的明亮、阴天的晦暗之景,或是晨昏的含蕴、吐露之姿,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实在是无法全部记下、详细描写,所以我才说这里的景色是远超过庐山本身啊!唉!一般人只要装潢了一个房间,拥有一张华丽的席子而生活在当中,就免不了有骄傲满足的样子;如今我已成了这些东西的主人,而每样东西只要到我跟前,我就用我的知觉官能与他交感相发,它们又按各色各类地前来,我又怎能不外在安适、内在和乐、身体安宁、心情恬适呢?想当年东晋高僧慧永、慧远、居士宗炳、雷次宗等人一起住入此山,(他们)直到老死也都不肯离开,(他们)虽然距离我很久远,我因为这个了解他们至老不返的心情.更何况我又想:我从小到老,像白色的茅屋,像朱色的大厦,凡是居住的即使住一天两天,我总是要搬个几畚箕的泥土来做个台子,聚集一些卵石来筑座假山,再环绕个小小的水池,我喜好山水像这样成了病和癖好.忽然有一天命运不顺,我被贬来辅佐江州.郡守用宽厚的心来抚慰我,庐山以他灵秀的美景迎接我,这是上天赐给了我(最好的)时机、大地送给我(最好的)处所,我终于能得到自己的最爱,又还有什么好苛求呢?只不过目前还有些小官俗事牵绊着,还有些家庭的拖累尚未解脱,而不能真正安处于此.等到有一天,弟妹各自成家了,官职期制届满了,一切的进退取舍都由我作主成全的时候,我一定会左手牵着老伴和孩子,右手抱着古琴与书本,终老在此,好成就我一辈子的心愿.清泉啊!白石啊!你们都听到这些话吧!于是写下了这篇草堂记郑伯克段于鄢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暱,厚将崩。”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遂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洩洩。”遂为母子如初。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从前,郑武公在申国娶了一妻子,叫武姜,她生下庄公和共叔段。庄公出生时脚先出来,武姜受到惊吓,因此给他取名叫“寤生”,所以很厌恶他。武姜偏爱共叔段,想立共叔段为世子,多次向武公请求,武公都不答应。到庄公即位的时候,武姜就替共叔段请求分封到制邑去。庄公说:“制邑是个险要的地方,从前虢叔就死在那里,若是封给其它城邑,我都可以照吩咐办。”武姜便请求封给太叔京邑,庄公答应了,让他住在那里,称他为京城太叔。大夫祭仲说:“分封的都城如果城墙超过三百方丈长,那就会成为国家的祸害。先王的制度规定,国内最大的城邑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得超过它的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过它的九分之一。京邑的城墙不合法度,非法制所许,恐怕对您有所不利。”庄公说:“姜氏想要这样,我怎能躲开这种祸害呢?”祭仲回答说:“姜氏哪有满足的时候!不如及早处置,别让祸根滋长蔓延,一滋长蔓延就难办了。蔓延开来的野草还不能铲除干净,何况是您受宠爱的弟弟呢?”庄公说:“多做不义的事情,必定会自己垮台,你姑且等着瞧吧。过了不久,太叔段使原来属于郑国的西边和北边的边邑也背叛归为自己。公子吕说:“国家不能有两个国君,现在您打算怎么办?您如果打算把郑国交给太叔,那么我就去服待他;如果不给,那么就请除掉他,不要使百姓们产生疑虑。”庄公说:“不用除掉他,他自己将要遭到灾祸的。”太叔又把两属的边邑改为自己统辖的地方,一直扩展到廪延。公子吕说:“可以行动了!土地扩大了,他将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庄公说:“对君主不义,对兄长不亲,土地虽然扩大了,他也会垮台的。”太叔修治城廓,聚集百姓,修整盔甲武器,准备好兵马战车,将要偷袭郑国。武姜打算开城门作内应。庄公打听到公叔段偷袭的时候,说:“可以出击了!”命令子封率领车二百乘,去讨伐京邑。京邑的人民背叛共叔段,共叔段于是逃到鄢城。庄公又追到鄢城讨伐他。五月二十三日,太叔段逃到共国。春秋记载道:“郑伯克段于鄢。”意思是说共叔段不遵守做弟弟的本分,所以不说他是庄公的弟弟;兄弟俩如同两个国君一样争斗,所以用“克”字;称庄公为“郑伯”,是讥讽他对弟弟失教;赶走共叔段是出于郑庄公的本意,不写共叔段自动出奔,是史官下笔有为难之处。庄公就把武姜安置在城颍,并且发誓说:“不到黄泉(不到死后埋在地下),不再见面!”过了些时候,庄公又后悔了。有个叫颍考叔的,是颍谷管理疆界的官吏,听到这件事,就把贡品献给郑庄公。庄公赐给他饭食。颍考叔在吃饭的时候,把肉留着。庄公问他为什么这样。颍考叔答道:“小人有个老娘,我吃的东西她都尝过,只是从未尝过君王的肉羹,请让我带回去送给她吃。”庄公说:“你有个老娘可以孝敬,唉,唯独我就没有!”颍考叔说:“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庄公把原因告诉了他,还告诉他后悔的心情。颍考叔答道:“您有什么担心的!只要挖一条地道,挖出了泉水,从地道中相见,谁还说您违背了誓言呢?”庄公依了他的话。庄公走进地道去见武姜,赋诗道:“大隧之中相见啊,多么和乐相得啊!”武姜走出地道,赋诗道:“大隧之外相见啊,多么舒畅快乐啊!”从此,他们恢复了从前的母子关系。君子说:“颍考叔是位真正的孝子,他不仅孝顺自己的母亲,而且把这种孝心推广到郑伯身上。诗经大雅既醉篇说:孝子不断地推行孝道,永远能感化你的同类。大概就是对颍考叔这类纯孝而说的吧?”注释初:当初,这是回述往事时的说法。郑武公:名掘突,郑桓公的儿子,郑国第二代君主。娶于申:从申国娶妻。申,春秋时国名,姜姓,河南省南阳市北。曰武姜:叫武姜。武姜,郑武公之妻,“姜”是她娘家的姓,“武”是她丈夫武公的谥号。共(gng)叔段:郑庄公的弟弟,名段。他在兄弟之中年岁小,因此称“叔段”。寤(w)生:难产的一种,胎儿的脚先生出来。寤,通“啎”,逆,倒着。惊:使动用法,使姜氏惊。遂恶(w)之:因此厌恶他。遂,连词,因而。恶,厌恶。爱:喜欢,喜爱。亟(q)请于武公:屡次向武公请求。亟,屡次。于,介词,向。公弗许:武公不答应她。弗,不。及庄公即位:到了庄公做国君的时候。及,介词,到。即位,君主登上君位。制:地名,即虎牢,河南省荥(xng)阳县西北。岩邑:险要的城镇。岩,险要。邑,人所聚居的地方。虢(gu)叔死焉:东虢国的国君死在那里。虢,指东虢,古国名,为郑国所灭。焉,介词兼指示代词相当于“于是”“于此”。佗邑唯命:别的地方,听从您的吩咐。佗,同“他”,指示代词,别的,另外的。唯命,只听从您的命令。京:地名,河南省荥阳县东南。谓之京城大(ti)叔:京地百姓称共叔段为京城太叔。大,同“太”。王力、朱骏声作古今字。说文段注:“太从大声,后世凡言大,而以为形容未尽则作太,如大宰,俗作太宰,大子,俗作太子,周大王俗作太王是也。祭(zhi)仲:郑国的大夫。祭:特殊读音。都城过百雉(zh):都邑的城墙超过了300丈。都:左传庄公二十八年“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都”。指次于国都而高于一般邑等级的城市。 雉:古代城墙长一丈,宽一丈,高一丈为一堵,三堵为一雉,即长三丈。国之害也:国家的祸害。先王:前代君王。郭锡良古代汉语讲授纲要注为周开国君主文、武王。大都不过参(sn)国之一:大城市的城墙不超过国都城墙的三分之一,参,同“三”。中五之一:中等城市城墙不超过国都城墙的五分之一。“五分国之一”的省略。小九之一:小城市的城墙不超过国都城墙的九分之一。“九分国之一”的省略。不度:不合法度。非制也:不是先王定下的制度。不堪:受不了,控制不住的意思。焉辟害:哪里能逃避祸害。辟,“避”的古字。何厌(厌)之有:有何厌。有什么满足。宾语前置 何:疑问代词作宾语定语。之:代词,复指前置宾语。为之所:给他安排个地方,双宾语,即重新安排。无使滋蔓(z mn):不要让他滋长蔓延,“无”通“毋”(w)。图:除掉。犹:尚且。况:何况。多行不义,必自毙:多做不义的事,必定自己垮台。毙,本义倒下去、垮台。汉以后才有“死”义。姑:姑且,暂且。既而:固定词组,不久。命西鄙北鄙(b)贰于已:命令原属庄公的西部和北部的边境城邑同时也臣属于自己。 鄙:边 邑也,从邑,啚声,边境上的城邑。贰:两属。公子吕:郑国大夫。堪:承受。若之何:固定结构,对它怎么办?之,指“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这件事。欲与大(ti)叔:如果想把国家交给共叔段。与,给予。臣请事之:那么我请求去事奉他。事,动词,事奉。生民心:使动,使民生二心。无庸:不用。“庸”、“用”通用,一般出现于否定式。将自及:将自己赶上灾难,杜预注:“及之难也。及:本义追赶上。收贰以为己:把两属的地方收为自己的领邑。贰,指原来贰属的西鄙北鄙。 以为,“以之为”的省略。廪(ln)延:地名,河南省延津县北。厚将得众:势力雄厚,就能得到更多的百姓。众,指百姓。不义,不暱(n),厚将崩:共叔段对君不义,百姓就对他不亲,势力再雄厚,将要崩溃。 暱:同昵(异体),亲近。完聚:修治(城郭),聚集(百姓)。完,修葺(q)。缮甲兵:修整作战用的甲衣和兵器。缮,修理。甲,铠甲。兵,兵器。具卒乘(shn):准备步兵和兵车。具,准备。卒,步兵。乘,四匹马拉的战车。袭:偷袭。行军不用钟鼓。杜预注:“轻行掩其不备曰袭”。本是贬义,后逐渐转为中性词。夫人将启之:武姜将要为共叔段作内应。夫人,指武姜。启之,给段开城门,即作内应。启,为动用法。公闻其期:庄公听说了偷袭的日期。帅车二百乘 :率领二百辆战车。帅,率领。古代每辆战车配备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二百乘,共甲士六百人,步卒一万四千四百人。叛:背叛。入:逃入。公伐诸鄢:庄公攻打共叔段在鄢邑。诸:之于,合音词 。辛丑:干支纪日。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子丑寅卯辰巳(s)午未申酉戌(x)亥。二者相配,用以纪日,汉以后亦用以纪年。即二十三日。出奔共:出逃到共国(避难)。奔,逃亡。不弟:不守为弟之道。与“父不父,子不子用法相同。”春秋记载道:“郑伯克段于鄢。”意思是说共叔段不遵守做弟弟的本分。如二君,故曰克:兄弟俩如同两个国君一样争斗,所以用“克”字;克,战胜。称庄伯,讽失教也:称庄公为“郑伯”,是讥讽他对弟弟失教。讥,讽剌。失教,庄公本有教弟之责而未教。谓之郑志:赶走共叔段是出于郑庄公的本意。志,意愿。不言出奔,难之也:不写共叔段自动出奔,是史官下笔有为难之处。寘:“置”的通用字。放置,放逐。誓之:为动,对她发誓。黄泉:地下的泉水,喻墓穴,指死后。悔之:为动,对这事后悔 。颍考叔:郑国大夫,执掌颍谷(今河南登封西)。封人:管理边界的地方长官。 封:聚土培植树木。古代国境以树(沟)为界,故为边界标志。有献:有进献的东西。献作宾语,名词。赐之食:赏给他吃的。双宾语。食舍肉:吃的时候把肉放置一边不吃。 舍,舍的古字。尝:吃过。羹:带汁的肉。尔雅释器:“肉谓之羹。”遗(wi)之:赠送给她。繄(y)我独无:我却单单没有啊! 繄:句首语气助词,不译 。敢问何谓也:冒昧地问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敢:表敬副词,冒昧。故:原故,原因和对姜氏的誓言。悔:后悔的心情。何患焉:您在这件事上忧虑什么呢?焉:于是。阙:通“掘”,挖。隧而相见:挖个地道,在那里见面。隧,隧道,这里用作动词,指挖隧道。其谁曰不然:那谁能说不是这样(不是跟誓词相合)呢?其,语气助词,加强反问的语气。然,代词,代庄公对姜氏发的誓言。赋:赋诗,孔颖达疏:“谓自作诗也。”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走进隧道里,欢乐真无比。大隧之外,其乐也洩洩(y):走出隧道外,心情多欢快。 中、融:上古冬韵,今押韵。 外,洩:上古月韵,今不押韵。遂为母子如初:从此作为母亲和儿子象当初一样。君子:道德高尚的人。施及庄公:施,延及。延及庄公。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匮,尽。锡,通赐,给与。其是之谓乎:其,表推测语气,之,结构助词,助词宾语前置。齐桓公伐楚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徵 通 征)师进,次于陉。夏,楚子使屈完如师。师退,次于召陵。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齐侯曰:“岂不榖()是为? 先君之好是继,与不榖同好,何如?”对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齐侯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对曰:“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 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屈完及诸侯盟。齐桓公与夫人蔡姬在园林中乘舟游玩,蔡姬故意晃动小船,桓公吓得脸色都变了,他阻止蔡姬,蔡姬却不听。桓公一怒之下让她回到了蔡国,但没有说与她断绝夫妻关系,蔡姬的哥哥蔡穆侯却让她改嫁了。鲁僖公四年的春天,齐桓公率领诸侯国的军队攻打蔡国。蔡国溃败,接着又去攻打楚国。楚成王派使节到诸侯之师对齐桓公说:“您住在北方,我住在南方,双方相距遥远,即使是马牛牝牡相诱也不相及。没想到您进入了我们的国土这是什么缘故?”管仲回答说:“从前召康公命令我们先君姜太公说:五等诸侯和九州长官,你都有权征讨他们,从而共同辅佐周王室。召康公还给了我们先君征讨的范围:东到海边,西到黄河,南到穆陵,北到无隶。你们应当进贡的包茅没有交纳,周王室的祭祀供不上,没有用来渗滤酒渣的东西,我特来征收贡物; 周昭王南巡没有返回,我特来查问这件事。”楚国使臣回答说: “贡品没有交纳,是我们国君的过错,我们怎么敢不供给呢?周昭王南巡没有返回,还是请您到水边去问一问吧!”于是齐军继续前进,临时驻扎在陉。这年夏天,楚成王派使臣屈完到齐军中去交涉,齐军后撤,临时驻扎在召陵。齐桓公让诸侯国的军队摆开阵势,与屈完同乘一辆战车观看军容。齐桓公说:“诸侯们难道是为我而来吗?他们不过是为了继承我们先君的友好关系罢了。你们也同我们建立友好关系,怎么样?”屈完回答说:“承蒙您惠临敝国并为我们的国家求福,忍辱接纳我们国君,这正是我们国君的心愿。”齐桓公说:“我率领这些 诸侯军队作战,谁能够抵挡他们?我让这些军队攻打城池,什么样的城攻不下?”屈完回答说:如果您用仁德来安抚诸侯,哪个敢不顺服?如果您用武力的话,那么楚国就把方城山当作城墙,把汉水当作护城河,您的兵马虽然众多,恐怕也没有用处!”后来,屈完代表楚国与诸侯国订立了盟约。注释(1)诸侯之师:指参与侵蔡的鲁、宋、陈、卫、郑、许、曹等诸侯国的军队。蔡:诸侯国名,姬姓,在今河南汝南、上蔡、新蔡一带。(2)楚子:指楚成王。与:介词,跟,和。(3)北海、南海:泛指北方、南方边远的地方,不实指大海,形容两国相距甚远。(4)唯是:即使。风:公畜和母畜在发情期相互追逐引诱。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由于相距遥远,虽有引诱,也互不相干。(5)不虞:不料,没有想到。涉:淌水而过,这里的意思是进入,委婉地指入侵。(6)召(sho)康公:召公。周成王时的太保,“康”是谥号。先君:已故的君主,大公:太公, 指姜尚,他是齐国的开国君主。(7)五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的诸侯。九伯:九州的长官。五侯九伯泛指各国诸侯。(8)实征之:可以征伐他们。(9)履:践踏。这里指齐国可以征伐的范围。(10)海:指渤海和黄海。河:黄河。穆陵:地名,即今山东的穆陵关。无棣:地名,齐国的北境, 在今山东无棣县附近。(11)贡:贡物。包:裹束。茅:菁茅。入:进贡。共:同“供”,供给。(12)缩酒:渗滤酒渣,祭祀时的仪式之一:把酒倒在束茅上渗下去,就像神饮了一样(依郑玄说,见周礼甸师注)。(13)寡人:古代君主自称。 征:责问,追问。(14)昭王:周成王的孙子周昭王。问:责问。(15)次:军队临时驻扎。陉(xng):山名,在今河南偃城县南。(16) 屈完:楚国大夫。如:到,去。师:军队。(17)召(sho)陵:楚国地名,在今河南偃城东。(18)不榖(g):不善,诸侯自己的谦称。(19)惠:恩惠,这里作表示敬意的词。 徼(yo):求;本义是巡查、巡逻,读(jio)。 敝邑(y):对自己国家的谦称。(20)辱:屈辱,这里作表示敬意的词。(21)众:指诸侯的军队,(22)绥(su):安抚。(23)方城:指楚国在 北境修筑的楚长城。(24)盟:订立盟约。鞌之战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臧宣叔亦如晋乞师。皆主郤献子。晋侯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季文子帅师会之。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 师从齐师于莘。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 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韩厥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译文】齐军:(主战车)齐侯(居中指挥)、邴夏(居左御车)、逢丑父(戎右)(后备车)郑周父(御车)、菀茷(戎右)晋军:郤克(中军主帅)、士燮(上军佐)、栾书(下军主帅)、韩厥(司马)(一号车)郤克(居左主帅)、解张(居中御车)、郑丘缓(戎右)(二号车)韩厥(居中御车,本应为左)、(车左坠车)、(车右倒在车内)(三号车)綦毋张(车损,搭二号车,韩厥使之从身后) 孙桓子(卫大夫,为了救鲁国而帅师攻齐,失败后)返回新筑(卫邑)。不入新筑,随后往晋国求救兵。臧宣叔(鲁大夫,齐伐鲁)也到晋国求救兵。都投到郤献子门下(郤克三年前出使齐国,因跛脚遭齐顷公之母萧同叔子的耻笑,曾发誓要报仇,所以鲁、卫求兵都来找他)。晋侯(晋景公)答应给他七百辆战车的兵力。郤子说:“这是城濮战役(632年晋与楚在城濮交战)所用的军额。有已故的前代国君(晋文公重耳)与已故的卿大夫(在城濮战役中立有功勋的先轸、狐、偃、栾枝等人)的敏捷,所以才取得胜利。我跟先大夫相比,不能胜任(用七百乘取胜)这样的战事。请求八百乘战车。”答应他。郤克为中军主帅,士燮以上军佐的身份率领上军(荀庚因故未能出征),栾书为下军主帅(公元前633年,晋国建立三军,称中军、上军、下军。各军都有主帅和副帅,叫将、佐,由六卿担任)。韩厥(卿大夫)为司马(职官名,掌军法),去救鲁、卫两国。臧宣叔迎接晋军,为他们引路。季文子(鲁大夫)帅军与晋军相会。到达卫国境内,韩献子按军法处死部下,郤献子驱车奔驰,想要救他。到达后,却已经处死了。郤子索性以首级示众,高诉他的仆从说:“我以此(替韩厥)分担背后的指责。” (晋军)跟踪齐军到莘(卫邑,齐师伐鲁,败卫而归,晋师跟踪至此)。六月十六日到达靡笄山下。齐侯(齐顷公)派人挑战,说:“您率领国君的军队光临敝国的土地,敝国的兵力不雄厚,请明朝相见(以上几句挑战的话使用外交辞令,表面上很客气,骨子充满着火药味)。”回答说:“晋国与鲁、卫两国,互为兄弟(都是姬姓国)。他们来告诉说:齐国老是到敝国的土地上发泄不满。我们的国君(晋景公)不忍心,派我们这班臣子来向大国请求,同时又不让我军滞留在贵国的土地上(这里是委婉语,意思说让我们速战,一决胜负)。能进不能退,齐君不会有命令(挑战命令)落空的事情出现(委婉语,说明明朝我们一定奉陪)。”齐侯说:“您答允交战,固然是我的愿望;如果不答允,也一定要交战的。”齐国的高固(齐大夫)徒步闯入晋军,举起石头掷人,擒获晋军的人登上他们的战车,把桑树根系在车上,作为战利品的标志。以让齐营的众人都看见,说:“想要勇气的人尽管来买我多余的勇气!” 公元前589年六月十七日,齐、晋双方军队在鞌摆开阵势。邴夏为齐侯驾车,逢丑父当为戎右(古代战车,将领居左,御者居中。如果将领是君主或主帅则居中,御者居左。负责保护协助将领的人居右)。晋国的解张为郤克驾车,郑丘缓当戎右。齐侯说:“我姑且消灭了这些人再吃早饭。”不给马披上甲就驱马奔驰(之:指驾车的马)。郤克被箭射伤,血流到了鞋上,没有中断擂鼓,说:“我受重伤了(古代病重、伤重、饥饿、劳累过度造成体力难以支持,都叫病)。”解张说:“从一开始交战,箭就射进了我的手和肘,我折断射中的箭杆继续驾车,左边的车轮都被我的血染成了黑红色,我哪敢说受伤?您(吾子比子更亲切些)忍着点吧!”郑丘缓说:“从一开始接战,如果遇到地势不平,我必定下去推车,您难道知道这些吗?不过您确实伤势很重难以支持了。”解张说:“军队的耳朵和眼睛,都集中在我们的战旗和鼓声,前进后退都要听从它。这辆车上只要还有一个人镇守住它,战事就可以成功。怎么能由于伤痛而败坏了国君的大事呢?穿上盔甲,手执兵器,本来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伤痛还不至于死,您(还是)努力指挥战斗吧!”解张将右手所持的辔绳并握于右手,腾出右手接过郤克的鼓槌擂鼓。张侯所驾的马狂奔起来(由于单手持辔无法控制),晋军跟随他们。齐军崩溃。晋军追赶齐军,饶着华不注山追了三遍。韩厥梦见子舆(韩厥父,当时已去世)对自己说:“次天早晨避开战车左右两侧!”因此(韩厥)在战车当中驾车追赶齐侯。邴夏说:“射那个驾车的,是个贵族。”齐侯说:“称他为贵族又去射他,这不合于礼。”(按,乃齐侯愚蠢之举)射他左边的人,坠落车下;射他右边的人,倒在车里。(晋军)将军綦毋张(晋大夫,綦毋氏,名张)失去战车,跟随韩厥,说:“请搭车。”跟在左边或右边,(韩厥)都用肘制止他,使他站在自己身后(按,韩厥由于梦中警告,所以这样做,以免綦毋张受害)。韩厥弯下身子,把倒在车中的戎右安放稳当。逢丑父和齐侯交换位置(这是逢丑父为了保护齐侯,乘韩厥低下身子安放戎右的机会与齐侯交换位置,以便不能逃脱时蒙混敌人)。将要到达华泉(泉水名,在华不注山下)时,(齐侯)两边的(中间两马为服,旁边两马为骖)被树枝等钩住。丑父睡在轏车(一种卧车)里,有蛇从他身底出现,以臂击蛇,手臂受伤却隐瞒了伤情。所以不能推车而被追上。韩厥手持拴马绳站在齐侯的马前(絷:拴缚马足的绳索),拜两拜,然后下跪,低头至地(这是臣下对君主所行的礼节。春秋时代讲究等级尊卑,韩厥对敌国君主也行臣仆之礼)。捧着一杯酒并加上一块玉璧向齐侯献上,说:“我们国君派我们这些臣下为鲁、卫两国求情,他说:不要让军队深入齐国的土地。臣下不幸,正好在军队任职,没有地方逃避隐藏(我不能不尽职作战)。而且怕由于我的逃避会给两国的国君带来耻辱。臣下不称职地处在战士地位,冒昧地向您报告,臣下不才,代理这个官职是由于人才缺乏充数而已(外交辞令:自己是不得已参加战斗,不能不履行职责,来俘获齐侯你)。”逢丑父(充齐侯)命令齐侯下车,往华泉去取水来给自己喝。郑周父驾着齐君的副车,宛茷担任副车的车右,载上齐侯使他脱身。韩厥献上逢丑父,郤克将要杀掉他,呼喊道:“在我以前从来没有代替他的国君承担患难的,有一个在这里,还要被杀死吗?”郤克说:“一个人不畏惧用死来使他的国君免于祸患,我杀了他不吉利。赦免他,用来鼓励事奉国君的人。”于是赦免了逢丑父。子产论尹何为邑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厌覆是惧,何暇思获?子皮曰:“善哉!虎不敏。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我远而慢之。微子之言,吾不知也。他日我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子产是以能为郑国。子皮想让尹何治理一个采邑。子产说:“尹何年轻,不知能否胜任。”子皮说:“这个人忠厚谨慎,我喜爱他,他一定不会背叛我的。让他到那里学习一下,就会更加懂得治理政事的方法。”子产说:“不行。一个人假如真正喜爱别人,那就应该让他得到好处。现在您喜爱别人,就想让他来管理政事,这就如同让一个还不会拿刀的人去割肉一样,多半会割伤自己。您的所谓爱人,只不过是伤害人家罢了,那么以后谁还敢求得您的喜爱呢?您在郑国如同房屋的栋梁,栋梁折断了,屋椽自然要崩塌,我也会被压在屋子底下,因此怎敢不把自己的全部想法说出来呢!譬如您有一块美丽的锦缎,您一定不肯让人用它来练习剪裁衣服。担任大官、治理大邑,这些都是人们身家性命之所寄托,却让一个正在学习的人来担当。大官大邑与美丽的锦缎相比,不是更加贵重吗?我只听说过学好了然后才去管理政事,没听说过就用治理政事的方式来让他学习的。如果真这么做,一定会受到危害。比方打猎吧,射箭、驾车这一套练熟了,才能猎获禽兽;假若从来就没有登过车、射过箭和驾过车,总是为翻车发生事故(翻车压死)而提心吊胆,那么,哪里还顾得上猎获禽兽呢?”子皮说:“太好了!我这个人很笨。我听说过,君子总是努力使自己懂得那些重大的遥远的事情,小人总是使自己懂得那些微小的眼前的事情。我是个小人啊!衣服穿在我身上,我是知道加以爱惜的;大官、大邑,这是身家性命之所寄托,我却认为是遥远的事情而忽视它。假如没有您这番话,我是不会懂得这个道理的。从前我说过:您治理郑国,我治理我的封地,在您的庇荫之下,还是可以把封地治理好的。从现在起才知道,这样做还是不够的。从今以后我请您允许,就是治理我的封地,也要听您的意见行事。”子产说:“人心的不同,就像人的面貌一样。我怎敢说您的面貌同我的一样呢?不过我心里认为危险的事情,还是要奉告的。”子皮认为子产非常忠实,所以就把郑国的政事委托给他。子产因此才能治理郑国。注释(1)子产:即公孙侨,郑国大夫。尹何:子皮的年轻家臣。为:治理。邑:封邑,采邑。(2)子皮:郑国大夫,名罕虎,公孙舍的儿子。(3)少:年轻。(4)愿(yun):谨慎老实。不吾叛也:上古汉语用“不”等否定词的否定句,宾语如果是一个代词,一般放在动词的前面,如“吾”是动词“叛”的宾语,放在“叛”的前面。(5)夫:人称代词,他。下句的“夫”同。治:治理,管理。(6)利之:使之有利。(7)其:难道。用于句首,表示反问。(8)栋:栋梁。(9)榱(cu):屋椽。侨:子产名。厌(y):通“压”。下文“厌覆”的“厌”同。尽言;无保留地把话说出来。(10)锦:有彩色花纹的绸缎。(11)庇(b):庇护,寄托。其为美锦,不亦多乎:它比起美锦来价值不就更多吗?这是说官邑重于美锦。(12)人政:参加管理政务。以:靠,凭借。(13)田猎:打猎。射御:射箭驾车。贯:通“惯”,习惯,熟习。禽:通“擒”。也可作名词讲,指鸟兽。(14)尝:曾。败绩厌覆是惧:即“惧败绩厌覆”。这是为了强调宾语“败绩厌覆”,把宾语提前,在宾语后面用“是”字复指。败绩,指事情的失利。厌覆,指乘车的人被倾覆辗压(15)虎:子皮名。敏:聪明。(16)务:致力。(17)远:疏远,疏忽。慢:轻视。(18)微:无,非。(19)他日:从前。家:卿大夫的采地食邑。(20)请:请求。听:听凭。行:做。(21)抑(y):不过,然而。表示转折的连词。(22)子皮以为忠:子皮以子产为忠。(23)是以:因此。晏婴论季世齐侯使晏婴请继室于晋。既成昏,晏子受礼,叔向从之宴,相与语。叔向曰:“齐其何如?”晏子曰:“此季世也,吾弗知。齐其为陈氏矣。公弃其民,而归于陈氏。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陈氏三量,皆登一焉,钟乃大矣。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山木如市?弗加于山,鱼盐蜃蛤,弗加于海。民参其力,二入于公,而衣食其一。公聚朽蠹,而三老冻馁,国之诸市,屦贱踊贵。民人痛疾,而或燠休之,其爱之如父母,而归之如流水,欲无获民,将焉辟之?箕伯、直柄、虞遂、伯戏,其相胡公大姬,已在齐矣。”叔向曰:“然。虽吾公室,今亦季世也。戎马不驾,卿无军行;公乘无人,卒列无长。庶民罢敝,而宫室滋侈。道瑾相望,而女富溢尤。民闻公命,如逃寇雠。栾、卻、胥、原、狐、续、庆、伯,降在皂隶。政在家门,民无所依。君日不悛,以乐慆忧,公室之卑,其何日之有?谗鼎之铭曰:昧旦丕显,亏世犹怠。况日不悛,其能久乎?”晏子曰:“子将若何?”叔向曰:“晋之公族尽矣。肸闻之,公室将卑,其宗族枝叶先落,则公从之。肿之宗十一族,唯羊舌氏在而已。肸又无子,公室无度,幸而得死,岂其获祀。”【译文】已经订婚之后,晏子接受宾享之礼,叔向跟晏子一同参加宴会,互相交谈。叔向说:“齐国将怎么样呢?”晏子说:“这是末世了,我不知道该怎样说好。齐国恐怕要变为陈氏的天下了。国君抛弃了他的百姓,使百姓归附陈氏。齐国旧有四种量器:豆、区、釜、钟。四升为一豆,(四豆为一区,四区为一釜)各量本身的四倍。以达到釜,十釜就成为一钟。陈氏的三种量器都在齐旧量的基础加上一(五升为豆,五豆为区,五区为釜),于是钟也就相应地增大了。陈氏用私家大量器借出粮食,却用齐公室的小量器收回。把山上的木材运到市上去卖,并不比山里的贵;鱼盐蜃蛤运到城里去卖,也不比海上贵。老百姓把他们自己劳动所得分成三分,其中两分要交给公室,而自己的衣食只占一分。公室搜刮来的财物都腐朽和被虫子蛀了,可是连三老这样的乡官都受冻挨饿,都城的许多市集上,鞋子便宜,假脚昂贵。百姓有痛苦,陈氏就去慰问关切他们,百姓爱陈氏如同父母,归附他如同流水。想要陈氏不获得民众,将怎样免得了呢?陈氏的祖先箕伯、直柄、虞遂、伯戏,恐怕正要辅助陈氏夺取齐国天下,他们已经在齐国了。叔向说:“是这样的。即使我们公室,现在也是末世了。国君驾戎车的马不驾车,国卿不掌握军队;戎车左右没有好人才,军队没有好官长。老百姓疲乏困苦,而宫廷建筑愈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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