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版】粤教版必修二语文电子课文全集【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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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版教学资料语文第一单元 体验情感1、我的母亲 老舍母亲的娘家是北平德胜门外,土城儿外边,通大钟寺的大路上的一个小村里。村里一共有四五家人家,都姓马。大家都种点不十分肥美的地,但是与我同辈的兄弟们,也有当兵的,作木匠的,作泥水匠的,和当巡察的。他们虽然是农家,却养不起牛马,人手不够的时候,妇女便也须下地作活。对于姥姥家,我只知道上述的一点。外公外婆是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早已去世。至于更远的族系与家史,就更不晓得了;穷人只能顾眼前的衣食,没有功夫谈论什么过去的光荣;“家谱”这字眼,我在幼年就根本没有听说过。母亲生在农家,所以勤俭诚实,身体也好。这一点事实却极重要,因为假若我没有这样的一位母亲,我以为我恐怕也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母亲出嫁大概是很早,因为我的大姐现在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太婆,而我的大外甥女还长我一岁啊。我有三个哥哥,四个姐姐,但能长大成人的,只有大姐,二姐,三姐,三哥与我。我是“老”儿子。生我的时候,母亲已有四十一岁,大姐二姐已都出了阁。由大姐与二姐所嫁入的家庭来推断,在我生下之前,我的家里,大概还马马虎虎的过得去。那时候定婚讲究门当户对,而大姐丈是作小官的,二姐丈也开过一间酒馆,他们都是相当体面的人。可是,我,我给家庭带来了不幸:我生下来,母亲晕过去半夜,才睁眼看见她的老儿子感谢大姐,把我揣在怀中,致未冻死。一岁半,我把父亲“克”死了。兄不到十岁,三姐十二、三岁,我才一岁半,全仗母亲独力抚养了。父亲的寡姐跟我们一块儿住,她吸鸦片,她喜摸纸牌,她的脾气极坏。为我们的衣食,母亲要给人家洗衣服,缝补或裁缝衣裳。在我的记忆中,她的手终年是鲜红微肿的。白天,她洗衣服,洗一两大绿瓦盆。她作事永远丝毫也不敷衍,就是屠户们送来的黑如铁的布袜,她也给洗得雪白。晚间,她与三姐抱着一盏油灯,还要缝补衣服,一直到半夜。她终年没有休息,可是在忙碌中她还把院子屋中收拾得清清爽爽。桌椅都是旧的,柜门的铜活久已残缺不全,可是她的手老使破桌面上没有尘土,残破的铜活发着光。院中,父亲遗留下的几盆石榴与夹竹桃,永远会得到应有的浇灌与爱护,年年夏天开许多花。哥哥似乎没有同我玩耍过。有时候,他去读书;有时候,他去学徒;有时候,他也去卖花生或樱桃之类的小东西。母亲含着泪把他送走,不到两天,又含着泪接他回来。我不明白这都是什么事,而只觉得与他很生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是我与三姐。因此,她们作事,我老在后面跟着。她们浇花,我也张罗着取水;她们扫地,我就撮土从这里,我学得了爱花,爱清洁,守秩序。这些习惯至今还被我保存着。有客人来,无论手中怎么窘,母亲也要设法弄一点东西去款待。舅父与表哥们往往是自己掏钱买酒肉食。这使她脸上羞得飞红,可是殷勤的给他们温酒作面,又结她一些喜悦。遇上亲友家中有喜丧事,母亲必把大褂洗得干干净净,亲自去贺吊份礼也许只是两吊小钱。到如今如我的好客的习性,还未全改,尽管生活是这么清苦,因为自幼儿看惯了的事情是不易改掉的。姑母常闹脾气。她单在鸡蛋里找骨头。她是我家中的阎王。直到我入了中学,她才死去,我可是没有看见母亲反抗过。“没受过婆婆的气,还不受大姑子的吗?命当如此!”母亲在非解释一下不足以平服别人的时候,才这样说。是的,命当如此。母亲活到老,穷到老,辛苦到老,全是命当如此。她最会吃亏。给亲友邻居帮忙,她总跑在前面:她会给婴儿洗三穷朋友们可以因此少花一笔“请姥姥”钱她会刮痧,她会给孩子们剃头,她会给少妇们绞脸凡是她能作的,都有求必应。但是吵嘴打架,永远没有她。她宁吃亏,不逗气。当姑母死去的时候,母亲似乎把一世的委屈都哭了出来,一直哭到坟地。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位侄子,声称有承继权,母亲便一声不响,教他搬走那些破桌子烂板凳,而且把姑母养的一只肥母鸡也送给他。可是,母亲并不软弱。父亲死在庚子闹“拳”的那一年。联军入城,挨家搜索财物鸡鸭,我们被搜两次。母亲拉着哥哥与三姐坐在墙根,等着“鬼子”进门,街门是开着的。“鬼子”进门,一刺刀先把老黄狗刺死,而后入室搜索。他们走后,母亲把破衣箱搬起,才发现了我。假若箱子不空,我早就被压死了。皇上跑了,丈夫死了,鬼子来了,满城是血光火焰,可是母亲不怕,她要在刺刀下,饥荒中,保护着儿女。北平有多少变乱啊,有时候兵变了,街市整条的烧起,火团落在我们院中。有时候内战了,城门紧闭,铺店关门,昼夜响着枪炮。这惊恐,这紧张,再加上一家饮食的筹划,儿女安全的顾虑,岂是一个软弱的老寡妇所能受得起的?可是,在这种时候,母亲的心横起来,她不慌不哭,要从无办法中想出办法来。她的泪会往心中落!这点软而硬的个性,也传给了我。我对一切人与事,都取和平的态度,把吃亏看作当然的。但是,在作人上,我有一定的宗旨与基本的法则,什么事都可将就,而不能超过自己划好的界限。我怕见生人,怕办杂事,怕出头露面;但是到了非我去不可的时候,我便不得不去,正象我的母亲。从私塾到小学,到中学,我经历过起码有廿位教师吧,其中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但是我的真正的教师,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当我在小学毕了业的时候,亲友一致的愿意我去学手艺,好帮助母亲。我晓得我应当去找饭吃,以减轻母亲的勤劳困苦。可是,我也愿意升学。我偷偷的考入了师范学校制服,饭食,书籍,宿处,都由学校供给。只有这样,我才敢对母亲提升学的话。入学,要交十元的保证金。这是一笔巨款!母亲作了半个月的难,把这巨款筹到,而后含泪把我送出门去。她不辞劳苦,只要儿子有出息。当我由师范毕业,而被派为小学校校长,母亲与我都一夜不曾合眼。我只说了句:“以后,您可以歇一歇了!”她的回答只有一串串的眼泪。我入学之后,三姐结了婚。母亲对儿女是都一样疼爱的,但是假若她也有点偏爱的话,她应当偏爱三姐,因为自父亲死后,家中一切的事情都是母亲和三姐共同撑持的。三姐是母亲的右手。但是母亲知道这右手必须割去,她不能为自己的便利而耽误了女儿的青春。当花轿来到我们的破门外的时候,母亲的手就和冰一样的凉,脸上没有血色那是阴历四月,天气很暖。大家都怕她晕过去。可是,她挣扎着,咬着嘴唇,手扶着门框,看花轿徐徐的走去。不久,姑母死了。三姐已出嫁,哥哥不在家,我又住学校,家中只剩母亲自己。她还须自晓至晚的操作,可是终日没人和她说一句话。新年到了,正赶上政府倡用阳历,不许过旧年。除夕,我请了两小时的假。由拥挤不堪的街市回到清炉冷灶的家中。母亲笑了。及至听说我还须回校,她楞住了。半天,她才叹出一口气来。到我该走的时候,她递给我一些花生,“去吧,小子!”街上是那么热闹,我却什么也没看见,泪遮迷了我的眼。今天,泪又遮住了我的眼,又想起当日孤独的过那凄惨的除夕的慈母。可是慈母不会再候盼着我了,她已入了土!儿女的生命是不依顺着父母所设下的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老人总免不了伤心。我廿三岁,母亲要我结了婚,我不要。我请来三姐给我说情,老母含泪点了头。我爱母亲,但是我给了她最大的打击。时代使我成为逆子。廿七岁,我上了英国。为了自己,我给六十多岁的老母以第二次打击。在她七十大寿的那一天,我还远在异域。那天,据姐姐们后来告诉我,老太太只喝了两口酒,很早的便睡下。她想念她的幼子,而不便说出来。七七抗战后,我由济南逃出来。北平又象庚子那年似的被鬼子占据了,可是母亲日夜惦念的幼子却跑西南来。母亲怎样想念我,我可以想象得到,可是我不能回去。每逢接到家信,我总不敢马上拆看,我怕,怕,怕,怕有那不祥的消息。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象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我怕,怕,怕家信中带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已是失了根的花草。去年一年,我在家信中找不到关于老母的起居情况。我疑虑,害怕。我想象得到,如有不幸,家中念我流亡孤苦,或不忍相告。母亲的生日是在九月,我在八月半写去祝寿的信,算计着会在寿日之前到达。信中嘱咐千万把寿日的详情写来,使我不再疑虑。十二月二十六日,由文化劳军的大会上回来,我接到家信。我不敢拆读。就寝前,我拆开信,母亲已去世一年了!生命是母亲给我的。我之能长大成人,是母亲的血汗灌养的。我之能成为一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我的性格,习惯,是母亲传给的。她一世未曾享过一天福,临死还吃的是粗粮。唉!还说什么呢?心痛!心痛!2、冰心:巴金这个人 吴泰昌“好好休息,尽情享受”确切地描述一个人谈何容易!尤其是巴老,我说难,不仅因为他在我的印象中如同一个世界。他的读者撒在世界各地,他写了那么多动人的书,自己也是无数令人沉思和落泪的故事的主人公。这么一位思想和情感都十分深沉的大师,经常给我的感觉却是一块纯净的水晶我从哪里下笔?同样是这事,对于冰心老太太来说就容易得多了。我素来钦佩冰心描写人物的机智。不经心的几笔,人就活起来了。我读过她那本以“男士”名义发表的关于女人的散文集,真写绝了。她对巴金的人品文品了解透彻。1983年冰心听从上海回来的人说,巴老常一人坐着看电视,便说老巴心境压抑,不痛快。冰心正在写一组关于男人的系列散文,首篇已给中国作家创刊号。她常笑着说:老巴就是我这组散文里的“候选人物”,我肯定要把他写进去。我想她准能写好巴金,没错,因为我常常从冰心关于巴金的片言只语的闲谈里,加深了自己对巴老的了解和认识。1984年10月,巴老赴港接受香港中文大学名誉文学博士学位前夕,我和几个中青年作家约好给巴老去贺电,11月25日又是他80寿辰,我们怕他应酬多一时滞留回不来,打算提前给他祝寿。恰巧这是个星期天,一个相当暖和的初冬。我们家附近新开了一家邮局,我信步走去。这三源里邮局还真有点现代化的派头,宽敞,明亮。我花一分钱买了张电报稿纸,正要填写,突然发现一个电话间是空着的,不是长途,是市内公用电话,真难得。何不利用这个机会,问候一下多日没见的冰心老太太呢?我高兴地走进去,将门关严。我要痛痛快快地给她打个电话,长长的电话。“吴青在吗?”我叫通电话,立即报出冰心老太太女儿的名字。“不,我是吴青的妈!你在哪儿能打电话?”近两年,我在想念她时,就给她打电话致候,但又怕这样反而打扰了她。见她手持拐杖不大轻松地走路,我下决心以后万不得已不给她打电话。有事就写信。一次冰心听说我从上海回来,来信问我去看巴金没有?近况如何?我当即复信禀告。不几天,收到回信,开头批评我字写得潦草,辨认不出。叫我以后有事还是打电话。从此,我就心安理得地与她通话了,电话里常常谈到巴金。她问我,老巴胃口怎样,我说见他与家人一道吃,吃得蛮好。冰心说:老巴对别人无所要求,安排他吃什么,他都满意,他吃食简单,总怕费事麻烦人。有次冰心在电话里小声地问我,最近她才听来人说,老巴几十年从不拿工资,是不是有这事?她说老巴从来没有和她谈过这件事。我说我也听说是这样。我还告诉她一件小事。有一回巴老来京参加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会议,中国作协秘书长说巴老的飞机票别忘了替他报销,叫我代办一下。后来听巴老的女儿说,巴老意思还是不报为好。冰心听了这些情况,她笑着说:“巴金这个人”“巴金这个人”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东西,随你想去吧!1982年11月,张洁、冯骥才和我三人,正在新侨饭店参加一个文艺座谈会,突然听说巴老摔跤骨折住医院了,我们急忙下楼拍了一封慰问电。我们虽是一片真情,但电文却是几句公文式的套话。谁知那封电报竟给巴老带来了慰藉,这是他接到的第一份慰问电。巴老就把电报放在枕边,一会儿拿起来看一看。这回可不一样了。(原文删节,下同)(我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原文无我们决心联名给巴老拍一个有趣的能逗他发笑,哪怕让他只笑一秒钟的电报。请冰心老太太出个词儿。她称赞我们的这番心意,说“巴金准高兴”,“让他高高兴兴地上飞机。”她说,电文越随便就越亲切,巴金这人辛苦一辈子,勤奋一辈子,认真一辈子,这次去香港,叫他好好休息,尽情享受,别累了,别苦了,住得习惯就多住几天。我提醒说,万一巴老11月赶不回来,这份电报是否可以预先祝寿,冰心笑我太心急,“到时回不来,我再领衔专发贺电!”她要我加上吴青的名字,说这回你们小字辈出面。我得意地将电报稿递给译电员,他看了电文,又望了望我,笑着说:“好好休息,尽情享受,真有意思!”“好好休息,尽情享受”这是我们真心的祝愿。我朝译电员笑着点了点头。这点头又是很认真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为了叫我放心,连声说:“上海,巴金,三小时准收到。”淡交如水,大道若弦冰心常嘱我见到巴金或和小林通电话时,具体地将她一些很少为外界知道的近况告诉他,她说老巴很挂念我。1984年,叶圣老住院,冰心偷偷地去看了他一次,他俩还谈起巴金的近况。冰心自1980年骨折以来,从不外出看友人,这是破例,她不愿更多人知道。1985年冰心爱人吴文藻教授去世,巴金深为悲痛。冰心说,我暂不给巴金写信,你将一些情况告诉他,叫他放心,我好好的。过了不久,吴青写信给巴金,巴老在给吴青的回信中说:“吴青:听泰昌说文藻先生逝世,非常难过。想写封信给你,但手抖得厉害,而且这个时候讲什么话好呢?我只能说:务望节哀!好好地照顾你母亲!我知道冰心大姊是想得开的。请她多多保重。”1986年5月18日上午10时,冰心应北方月季花公司邀请去花房赏花,邓颖超得知这个消息,10时40分赶去看望冰心。关于两位老人在月季花丛中相会的情景,冰心当天下午叫我去,说给我听,我随即写了一篇散记发表在文艺报上。文章见报后,冰心又叫我去,详细对我说,叫我告诉巴金。我说巴老看文艺报的,他肯定会知道,但冰心说,你没有参加这个活动,你写的内容是听我说的,我上次说给你的是打算公开的,还有一些具体的细节,再给你讲,告诉一下巴金,也让他高兴,文藻去世后,他一定担心我情绪不好。冰心是巴金倡议成立的中国现代文学馆最热情的支持者,她将巴金心想的事当自己的事。为了文学馆的馆址、地皮,她亲自给国务院领导写信,还积极捐赠自己珍藏的手稿,1986年3月24日,冰心开始捐赠手稿和有关资料,第一批为手稿95件。1986年12月27日,冰心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发表我向文学馆捐赠字画的经过一文,她在文中说:“这馆是在我的好友巴金倡议下成立的。大概是去年吧,我已将日本作家朋友送我的九十多本日文著作捐给文学馆了。近十年来,中外朋友的赠书越来越多,我的几个书架放不下了,只好先打发一些。我还和舒乙他们说好,将来我书架上的书,凡是有上下款的全都捐给他们,现在就先送走这批字画,这里面有汤定之、陈伏卢、沈尹默等老前辈的字和画,时人萧淑芳、胡絜青等的字和画,其中最多的是赵朴初同志的字,因为他常把近作的诗词寄给我看。此外还有日本作家武者小路实笃的画等。那天舒乙他们来了,看见我桌上的那一大堆字画卷轴,就摇头说:这些珍品可不能捆起抱走,得用车装!第二天他们果然开了辆面包车来了,当他们几个人轻轻地托起这些字画下楼去时,我忽然觉得欢快地了了一桩大事,心里踏实得多了!现在仅有的是挂在客厅墙上的吴作人的熊猫和梁任公前辈替我写的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一副对联,还有卧室兼书斋的墙上挂的我的祖父子修公自写的诗,赵朴初的字,以及陈宇化画的玫瑰花,上面有黄苗子题的诗。以上这几幅字画,将来我走后也都要捐给文学馆。”巴金1985年7月17日在给冰心的信中说:“冰心大姐:读到您给小林的信,很想念您。近三个月来身体不好,但总有些杂事,一方面感到疲劳,另一方面又不曾做过什么事情,自己觉得还是在混日子,想到这里,便不能不着急。您要把那么些珍品送给资料馆,太慷慨了,我很高兴,谢谢您。但您不能说是巴金资料馆,您也是资料馆的一位股东、一位大股东啊。您同五四时期开始的我国新文学的关系太深了。叶圣老同您,你们两位是仅存的两大功臣,无论如何应当给你们树碑立传。中国需要这样一个文学资料馆。话很多,手不听指挥,写不下去。我也想念吴青。问候文藻先生。祝好!巴金 七月十七日巴金和冰心大姐之间的亲密友谊,同时也渗透到两个家庭的孩子们之间。巴金每次到京总要去看冰心。1977年10月,巴金“文革”后第一次随上海市干部、群众代表团到京瞻仰毛主席遗容,因是集体行动,早上火车到,晚上火车返回,没有看望任何朋友,只给冰心写了一封信。1985年4月4日,巴金出席中国现代文学馆开馆典礼仪式后就去了冰心家。李小林、李小棠来京每次都要代巴金去看望冰心姑姑。1986年,作家出版社约我主编一本新时期十年散文选,在选冰心散文作品时,小林建议我就选那篇写玫瑰花的。小林还提醒我,去看老太太时“别忘了给姑姑送玫瑰花!”从此,我去冰心家都不忘送一束玫瑰花。冰心给人的永远是一副精神的面容,她生活在玫瑰花丛中。冰心为什么那么钟爱玫瑰花?她回答说:“因为她有坚硬的刺,浓艳淡香都掩不住她独特的风骨!”1989年,冰心90大寿时,受巴金委托,我代巴金送给冰心一盆90朵玫瑰花组成的大花篮,冰心高兴地说:准是巴金叫你办的,他了解我的心意。 1980年冰心最后一次访问日本后,因病就再没有出访了。1989年台湾有关方面邀请她和巴金去访问,冰心和巴金多次相商后,同意接受邀请,待天气暖和些时去,后因双方身体等原因未能成行。冰心很惦念在台湾的老友,很关心祖国的统一大业。冰心多次对我谈起,看来她今后没有机会和巴金一起出访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1985年,中国作家创刊,创刊号上,主编冯牧约我写一篇关于巴金的散文。初稿写出后,我曾专门去天津骥才家,请他看看,他帮我修改了几处,并建议题目就用“巴金这个人”,但他提醒我,原稿一定请冰心老太太把关,他说,“巴金这个人”这句话,说得好,只有老太太能说出,既是她对你说的,她看了这篇文章,认可了“巴金这个人”是她说的,作标题就没问题了。我回京后请人工整地抄了一遍,送给冰心。她同意帮我看,第二天她来电话叫我派人去取,并附了一封给我的短信。后来我在与冰心通电话时,她说:题目我同意,“巴金这个人”是写不尽的。巴金和冰心之间的友谊是文坛公开的佳话。巴金1988年在为冰心传以思想不老的人才永远年轻为题写的序言中说:“冰心大姐比我年长四岁,可是她在前面跑了那么一大段路。她是五四文学运动最后一位元老,我却只是这运动的一个产儿。她写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世纪,到今天还不肯放下笔。尽管她几次摔伤、骨折,尽管她遭逢不幸、失去老伴,她并不关心自己,始终举目向前,为我们国家和民族的前途继续献出自己的心血。虽然她有很长的写作经历,虽然健在的作家中她出名最早,她却喜欢接近年轻读者,在他们中间不断地汲取养料。她这个与本世纪同年龄的老作家的确是我们新文学的最后一位元老,这称号她是受之无愧的。但是把老字同她连在一起,我又感到抱歉,因为她的头脑比好些年轻人的更清醒,她的思想更敏锐,对祖国和人民她有更深的爱。我劝她休息,盼她保重,祝愿她健康长寿。然而在病榻前,在书房内,靠助步器帮忙,她接待客人,答复来信,发表文章。她呼吁,她请求,她那些真诚的语言,她那些充满感情的文字,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都是为了我们大家熟悉的忠诚老实的人民。她要求真话,她追求真话,将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她还用自己做榜样鼓励大家讲真话,写真话。”1994年1月3日冰心在巴金画像旁题写赠言:“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此际当以同怀视之”。巴金1994年5月20日给冰心的题字:“冰心大姐的存在就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她是一盏明灯,照亮我前面的道路。她比我更乐观。灯亮着,我放心的大步向前。灯亮着,我不会感到孤独。”研究者都在积极探寻他们之间的笃厚友谊是何时建立起来的。我曾问过冰心,1982年她在家中对我谈起:她第一次见巴金,是巴金和靳以一道来看她的,靳以又说又笑,巴金一言不语。冰心说,巴金的这种性格几十年还是这样,内向,忧郁,但心里有团火,有时爆发出极大的热情,敢讲真话。另一次是1988年,加拿大籍巴金研究者余思牧当时正在写巴金与冰心的文章,他请我代问什么时候、什么机缘使巴金和冰心交上了朋友?怎样缔结起既淡如水,又浓似蜜的友谊?当时李小林正在北京,我问了她,又问了冰心和冰心家人,5月22日给余思牧先生回了封信,这封信在余思牧所写淡交如水,大道若弦记冰心与巴金之间的友谊一文中被部分引用:“关于巴老和冰心的友谊,已分别问过冰心家人和小林,大概情况是:巴金从小就爱读冰心的作品,仰慕其人品、文品。抗战时在重庆他和冰心同在一个城市,有往来。真正往来多是解放后,几次一同出国,如日本。特别是“文革”后更是相互惦念。冰心卧室柜上就放了她的已故丈夫吴文藻教授和巴金的照片。他们两家,巴金和冰心以姐弟相称。小林说,她母亲萧珊,冰心很喜欢。解放后,萧珊在收获做编辑,与冰心来往较多,也对冰心和巴金友谊的加深有促进。我以为除上述外,冰心对巴金为人为文的高度评价(尤其是为人)是最重要的原因:冰心常说巴金是讲真话的。以上情况供您参考。”余思牧认为,我信中所说“是有道理,有根据的。冰心欣赏巴金的纯真、坦诚、大公无私,巴金也一样欣赏冰心的坦率真挚、坚强、友善。”两位文学大师纯真亲密的友谊是文学史永远值得研究,但难以穷尽的文学话题,我以为。3、论握手 莱亨特论及握手,便会想到随处可见的两种失态:一是无论亲疏,不分场合,见手即握,一脸殷勤,笑容可掬,让人觉得他们仿佛是天下最密不可分的挚友。若你的手有幸也被握及,对方照样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虽然你与他不过是点头之交或初次相遇。其他接受过握手的荣幸者(握手者肯定已忘了其尊姓大名)抬头相看,见握手者与他人交会时的热情,较之先前丝毫未减。一声“幸会”,诚意欣然,似为肺腑之言,好像对方是刚自遥远沙漠归来的老友。而事实上,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其二是在某些社交场合,一些人唯诺谦卑,手欲伸欲缩,游移不定,好像是手指发炎溃烂,羞于现丑。遇到这种谨言慎行之人,你只好打破一般的礼仪,与其握手加倍热情。因为别人将你们双方作了礼貌的介绍,而且接下来,你还得同这个场合的其他人一一握手,所以,哪怕仅是出于礼貌,你也应当同他有一番热情相握。可他的手却欲伸还缩,像是怕你对他施行恶作剧。你不得不伸手拉住他,但握手的动作仅出自于你自己。对方的手不知为何只有矜持,甚至显得忧郁。手既已握住,那无论尴尬也好,拙笨也好,都只有机械地履行完这个过程。这情形颇似挽着一位陌生的淑女就座。握手时是否要摇动一番,何时宜与对方松开,均颇费思量。执手相摇易被疑为对人施暴,松手时机不当难免又讨回些尴尬。接下来的聚会中,你对自己是否因握手而见嫌于对方始终把握不定。到分手时你才发现,他的言行举止与其他与之握过手的人,同样格格不入。在我看来,以上两种窘状其实都可避免。但若非要在两者中择其一,我倒更倾向于与人热情握手。诚然,握手时的热情并非全然出自真诚,但它至少创造了和睦的气氛。倘若要将真诚与和睦区分得泾渭分明(这种区分并非明智),那么,和睦总还是胜于引人不快的真情(如因厌恶某人而拒绝与之握手)。同时,要辨清某人的举止是否出于真诚,远比同人友善相处困难得多。况且就待人接物而言,热情友善应当被奉为至理。肯定这一点,便算悟出了令人愉悦的处世立身之道。无论接人待物,这是修身养性,择此即为上策,也最符合生活逻辑。不善与人握手常被视作稳重谨慎,可是,事实并非如此,除非那种稳重是源于傲气。对不愿握手的最合理的解释,是缺乏殷勤灵动。细究起来,它仍源于傲气。生硬刻板本身,就意味着某人的傲慢或对他人缺乏信任。我曾有幸晤见过两位胸襟宽厚的先生。二人自视清高,姿态傲岸,视己手若金玉。两人虽乐观自信,谈笑风生,但却极少与人握手,即使与人相握亦冷淡无味。人们为了表示对他们这种姿态的不满,有人欲对其中一位施计,用鱼肉敷手与其相握,但终因缺乏勇气而未施行。许是此君对这件事有所风闻,自此之后,他与人相见时的姿态翻然改变,握手频频,热情亲切。但他的那位同伴虽热心与政治家们为伍,但其举止丝毫未改。眼见同仁的变迁,他颇不以为然又为其所激,姿态更是冷傲,行路为人我行我素,旁若无人,但因此倒也显堂堂正正,免去许多非议妄言。第二单元 诗歌4、毛泽东词两首 毛泽东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忆秦娥娄山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5、中国现代诗歌五首死水 闻一多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铁罐上绣出几瓣桃花;/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再别康桥 徐志摩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艾青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风,/像一个太悲哀了的老妇,/紧紧地跟随着/伸出寒冷的指爪/拉扯着行人的衣襟,/用着像土地一样古老的话/一刻也不停地絮聒着那从林间出现的,/赶着马车的/你中国的农夫/戴着皮帽/冒着大雪/你要到哪儿去呢?/告诉你/我也是农人的后裔/由于你们的/刻满了痛苦的皱纹的脸/我能如此深深地/知道了/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的/岁月的艰辛。而我/也并不比你们快乐啊/躺在时间的河流上/苦难的浪涛/曾经几次把我吞没而又卷起/流浪与监禁/已失去了我的青春的/最可贵的日子,/我的生命/也像你们的生命/一样的憔悴呀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沿着雪夜的河流,/一盏小油灯在徐缓地移行,/那破烂的乌篷船里/映着灯光,垂着头/坐着的是谁呀?/啊,你/蓬发垢面的少妇,/是不是/你的家/那幸福与温暖的巢穴/已被暴戾的敌人/烧毁了么?/是不是/也像这样的夜间,/失去了男人的保护,/在死亡的恐怖里/你已经受尽敌人刺刀的戏弄?咳,就在如此寒冷的今夜,/无数的/我们的年老的母亲,/都蜷伏在不是自己的家里,/就像异邦人/不知明天的车轮/要滚上怎样的路程/而且/中国的路/是如此的崎岖/是如此的泥泞呀。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透过雪夜的草原/那些被烽火所啮啃着的地域,/无数的,土地的垦殖者/失去了他们所饲养的家畜/失去了他们肥沃的田地/拥挤在/生活的绝望的污巷里:/饥馑的大地/朝向阴暗的天/伸出乞援的/颤抖着的两臂。中国的苦痛与灾难/像这雪夜一样广阔而又漫长呀!/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中国,/我的在没有灯光的晚上/所写的无力的诗句/能给你些许的温暖么?1937年12月28日夜间热爱生命 食指也许我瘦弱的身躯象攀附的葛藤,/把握不住自己命运的前程,/但请在凄风苦雨中听我的声音,/仍在反复地低语:热爱生命。也许经过人生激烈的搏斗后,/我死得比那湖水还要平静。/那请去墓地寻找的我的碑文,/上面仍会刻着:热爱生命。我下决心:用痛苦来做砝码,/我有信心:以人生作为天平,/我要称出一个人生命的价值,/要后代以我为榜样:热爱生命。的确,我十分珍爱属于我的/那条曲曲弯弯的荒草野径,/正是通过这条曲折的小路,/我才认识到如此艰辛的人生。我流浪儿般的赤着双脚走来,/深感到途程上顽石棱角的坚硬,/再加上那一丛丛拦路的荆棘/使我每一步都留下一道血痕。我乞丐似地光着脊背走去,/深知道冬天风雪中的饥饿寒冷,/和夏天毒日头烈火一般的灼热,/这使我百倍地珍惜每一丝温情。但我有着向旧势力挑战的个性,/虽是历经挫败,我绝不轻从。/我能顽强地活着,活到现在,/就在于:相信未来,热爱生命。1979年北京双桅船 舒婷雾打湿了我的双翼/可风却不容我再迟疑/岸呵,心爱的岸/昨天刚刚和你告别/今天你又在这里/明天我们将在/另一个纬度相遇是一场风暴,一盏灯/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是另一场风暴,另一盏灯/使我们再分东西/不怕天涯海角/岂在朝朝夕夕/你在我的航程上/我在你的视线里6、外国诗歌四首致大海 普希金再见吧,自由的原素!/最后一次了,在我眼前/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你的骄傲的美闪烁壮观。仿佛友人的忧郁的絮语,/仿佛他别离一刻的招呼,/最后一次了,我听着你的/喧声呼唤,你的沉郁的吐诉。我全心渴望的国度啊,大海!/多么常常地,在你的岸上/我静静地,迷惘地徘徊,/苦思着我那珍爱的愿望。啊,我多么爱听你的回声,/那喑哑的声音,那深渊之歌,/我爱听你黄昏时分的幽静,/和你任性的脾气的发作!渔人的渺小的帆凭着/你的喜怒无常的保护/在两齿之间大胆地滑过,/但你若汹涌起来,无法克服,/成群的渔船就会覆没。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离开/这令我厌烦的凝固的石岸,/我还没有热烈地拥抱你,大海!/也没有让我的诗情的波澜/随着你的山脊跑开!你在期待,呼唤我却被缚住,/我的心徒然想要挣脱开,/是更强烈的感情把我迷住,/于是我在岸边留下来有什么可顾惜的?而今哪里/能使我奔上坦荡的途径?/在你的荒凉中,只有一件东西/也许还激动我的心灵。 一面峭壁,一座光荣的坟墓/那里,种种伟大的回忆/已在寒冷的梦里沉没,/啊,是拿破仑熄灭在那里。他已经在苦恼里长眠。/紧随着他,另一个天才/象风暴之间驰过我们面前,/啊,我们心灵的另一个主宰。他去了,使自由在悲泣中!/他把自己的桂冠留给世上。/喧腾吧,为险恶的天时而汹涌,/噢,大海!他曾经为你歌唱。他是由你的精气塑成的,/海啊,他是你的形象的反映;/他象你似的深沉、有力、阴郁,/他也倔强得和你一样。世界空虚了哦,海洋,/现在你还能把我带到哪里?/到处,人们的命运都是一样:/哪里有幸福,必有教育/或暴君看守得非常严密。再见吧,大海!你壮观的美色/将永远不会被我遗忘;/我将久久地,久久地听着/你在黄昏时分的轰响。心里充满了你,我将要把/你的山岩,你的海湾,/你的光和影,你的浪花的喋喋,/带到森林,带到寂静的荒原。我一无所求 泰戈尔我一无所求,只站在林边树后。/倦意还逗留在黎明的眼上,露润在空气里。/湿草的懒味悬垂在地面的薄雾中。/您榕树下你用乳油般柔嫩的手挤着牛奶。/我沉静地站立着。我没有说出一个字。那是藏起的鸟儿在密叶中歌唱。/芒果树在村径上撒着繁花,蜜蜂一只一只地嗡嗡飞来。/池塘边湿婆天的庙门开了,朝拜者开始诵经。/你把罐儿放在膝上挤着牛奶。/我提着空桶站立着。我没有走近你。天空和庙里的锣声一同醒起。/街尘在驱走的牛蹄下飞扬。/把汩汩发响的水瓶搂在腰上,女人们从河边走来。/你的钏镯丁当,乳沫溢出罐沿。/晨光渐逝而我没有走近你。底片 希姆博尔斯卡在昏黑的天空中,/飘动着越来越暗的乌云,/和围着一道黑圈的太阳。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白樱桃树枝上盛开着黑花。阴影投射在你漆黑的脸上,/你坐在桌子旁,/把灰色的双手搁在桌上。你给人留下鬼魂的印象,/却试图摆出活人的姿态。 因为我是活人中的一员,/就该对他有所表示,应该向他问候:/晚安或者日安,/告别或者欢迎,/也可以向他发出问题,/但不能期望他的回答。/不管是涉及到生活,/还是雷鸣后的寂静。黑八月 圣卢西亚德里克沃尔科特这么多雨水,这么多生活,正如这黑八月/肿胀的天,我的姐妹太阳/在她的黄房间里抱窝不出。一切东西都进地狱;山岭冒烟/像口大锅,河流泛滥;可是她/仍然不肯起来止雨。她躲在房里赏玩古老东西/我的诗、她的照相簿。哪管雷/像一摞菜盘从天上摔下来她也不露面。你不知道吗,/我爱你,而对止雨束手无策?/但我正在慢慢学会爱这阴暗的日子,这冒汽的山,/充满嗡嗡闲话的蚊子的空气,/和啜饮苦药。所以当你我的姐妹/重新出现,用你体谅的眼/和繁花的额分开雨的珠帘,一切都会同往常不一样了,真的/(你看,他们不让我如我所愿地爱),/因为,我的姐妹呀,那时我将已学会爱黑暗日子同光明日子一样,/爱黑的雨白的山,/而从前我只爱我的幸福和你。7、中国现代诗歌四首欢乐 何其芳告诉我,欢乐是什么颜色?/象白鸽的羽翅?鹦鹉的红嘴?/欢乐是什么声音?象一声芦笛?/还是从簌簌的松声到潺潺的流水?是不是可握住的,如温情的手?/可看见的,如亮着爱怜的眼光?/会不会使心灵微微地颤抖,/或者静静地流泪,如同悲伤?欢乐是怎样来的?从什么地方?/萤火虫一样飞在朦胧的树阴?/香气一样散自蔷薇的花瓣上?/它来时脚上响不响着铃声?对于欢乐我的心是盲人的目,/但它是不是可爱的,如我的忧郁?雨巷 戴望舒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地/默默彳亍着,/冷漠、凄清,又惆怅。她静默地走近/走近,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她飘过/像梦一般的,/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像梦中飘过/一枝丁香的,/我身旁飘过这女郎;/她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篱墙,/走尽这雨巷。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我和春天有一个约会 焦桐台湾高雄人若不是雷声提醒虫鸣/我几乎忘了/和春天有一个约会/那远在少年时就订下的盟约/阴雨的季节太长/人间的是非太忙/春天,是否也一样健忘?行云接受远天的邀请/风筝飞出公寓/杜鹃烧红了山岭/谁又在岁月的那头召唤?/我想起那鹧鸪临走前一再叮咛:/春天,还在霜雪中久等我要辞别我的老板,以及/这座曾经流连的城市/携带一叠发黄的稿纸/几本未读的旧书/和半生的荣辱与悲喜/起程-蜻蜓结伴到路上欢迎/一只野兔蹲伏草径,竖耳/倾听,迟到的脚步声走近走近-/被东风吹暖的湖畔/阳光晒绿了桦树林/鹳鸟们不耐等待、相继/逸出云山荡漾的倒影我想起和春天有一个约会/那远在少年时就预约的风景/好花刚开到一半/草木在前路上抽芽萌长/所有的心事都悄然放晴/春天,请你等一等-山民 韩东小时候,他问父亲/“山那边是什么”/父亲说“是山”/“那边的那边呢”/“山,还是山”/他不作声了,看着远处/山第一次使他这样疲倦他想,这辈子是走不出这里的群山了/海是有的,但十分遥远/他只能活几十年/所以没有等他走到那里/就已死在半路上了/死在山中他觉得应该带着老婆一起上路/老婆会给他生个儿子/到他死的时候/儿子就长大了/儿子也会有老婆/儿子也会有儿子/儿子的儿子也还会有儿子/他不再想了儿子也使他很疲倦/他只是遗憾/他的祖先没有像他一样想过/不然,见到大海的该是他了8、歌词四首长江之歌 胡宏伟你从雪山走来,/春潮是你的风采;/你向东海奔去,/惊涛是你的气概。/你用甘甜的乳汁,/哺育各族儿女;/你用健美的臂膀,/挽起高山大海。/我们赞美长江,/你是无穷的源泉;/我们依恋长江,/你有母亲的情怀。你从远古走来,/巨浪荡涤着尘埃;/你向未来奔去,/涛声回荡在天外。/你用纯洁的清流,/灌溉花的国土;/你用磅礴的力量,/推动新的时代。/我们赞美长江,/你是无穷的源泉;/我们依恋长江,/你有母亲的情怀。我们拥有一个名字叫中国 叶佳修一把黄土塑成千万个你我,/静脉是长城,动脉是黄河。/五千年的文化是生生不息的脉搏,/提醒你,提醒我,/我们拥有个名字叫中国!再大的风雨我们都见过,/再苦的逆境我们同熬过。/就是民族的气节,/就是泱泱的气节,/从来没变过!手牵手,什么也别说,/哪怕沉默都是歌/因为我们拥有一个名字叫中国。那就是我 晓光我思恋故乡的小河,/还有河边吱吱歌唱的水磨。/噢,妈妈-/如果有一朵浪花向你微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我思恋故乡的炊烟,/还有小路上赶集的牛车。/噢,妈妈-/如果有一支竹笛向你吹响,/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我思念故乡的渔火,/还有沙滩上美丽的海螺。/噢,妈妈-/如果有一叶风帆向你驶来,/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我思恋故乡的明月,/还有青山映在水中的倒影。/噢,妈妈-/如果你听到远方飘来的山歌,/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弯弯的月亮 李海鹰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那童年的阿娇阿娇摇着船/唱着那古老的歌谣/歌声随风飘/飘到我的脸上/脸上淌着泪/像那条弯弯的河水/弯弯的河水流啊/流进我的心上我的心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今天的村庄/还唱着过去的歌谣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第三单元 散文9、议论散文两篇窗 钱钟书又是春天,窗子可以常开了。春天从窗外进来,人在屋子里坐不住,就从门里出去。不过屋子外的春天太贱了!到处是阳光,不像射破屋里阴深的那样明亮;到处是给太阳晒得懒洋洋的风,不像搅动屋里沉闷的那样有生气。就是鸟语,也似乎琐碎而单薄,需要屋里的寂静来做衬托。我们因此明白,春天是该镶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画配了框子。同时,我们悟到,门和窗有不同的意义。当然,门是造了让人出进的。但是,窗子有时也可作为进出口用,譬如小偷或小说里私约的情人就喜欢爬窗子。所以窗子和门的根本分别,决不仅是有没有人进来出去。若据赏春一事来看,我们不妨这样说:有了门,我们可以出去;有了窗,我们可以不必出去。窗子打通了人和大自然的隔膜,把风和太阳逗引进来,使屋子里也关着一部分春天,让我们安坐了享受,无须再到外面去找。古代诗人像陶渊明对于窗子的这种精神,颇有会心。归去来辞有两句道: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不等于说,只要有窗可以凭眺,就是小屋子也住得么?他又说:夏月虚闲,高卧北窗之下,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意思是只要窗子透风,小屋子可成极乐世界;他虽然是柴桑人,就近有庐山,也用不着上去避暑。所以,门许我们追求,表示欲望,窗子许我们占领,表示享受。这个分别,不但是住在屋里的人的看法,有时也适用于屋外的来人。一个外来者,打门请进,有所要求,有所询问,他至多是个客人,一切要等主人来决定。反过来说,一个钻窗子进来的人,不管是偷东西还是偷情,早已决心来替你做个暂时的主人,顾不到你的欢迎和拒绝了。缪塞(Musset)在少女做的是什么梦(A Quoi rvent les jeunes filles)那首诗剧里,有句妙语,略谓父亲开了门,请进了物质上的丈夫(matriel poux),但是理想的爱人(idal),总是从窗子出进的。换句话说,从前门进来的,只是形式上的女婿,虽然经丈人看中,还待博取小姐自己的欢心;要是从后窗进来的,总是女郎们把灵魂肉体完全交托的真正情人。你进前门,先要经门房通知,再要等主人出见,还得寒喧几句,方能说明来意,既费心思,又费时间,那像从后窗进来的直捷痛快?好像学问的捷径,在乎书背后的引得,若从前面正文看起,反见得愈远了。这当然只是在社会常态下的分别,到了战争等变态时期,屋子本身就保不住,还讲什么门和窗!世界上的屋子全有门,而不开窗的屋子我们还看得到。这指示出窗比门代表更高的人类进化阶段。门是住屋子者的需要,窗多少是一种奢侈。屋子的本意,只像鸟巢兽窟,准备人回来过夜的,把门关上,算是保护。但是墙上开了窗子,收入光明和空气,使我们白天不必到户外去,关了门也可生活。屋子在人生里因此增添了意义,不只是避风雨、过夜的地方,并且有了陈设,挂着书画,是我们从早到晚思想、工作、娱乐、演出人生悲喜剧的场子。门是人的进出口,窗可以说是天的进出口。屋子本是人造了为躲避自然的胁害,而向四垛墙、一个屋顶里,窗引诱了一角天进来,训服了它,给人利用,好比我们笼络野马,变为家畜一样。从此我们在屋子里就能和自然接触,不必去找光明,换空气,光明和空气会来找到我们。所以,人对于自然的胜利,窗也是一个。不过,这种胜利,有如女人对于男子的胜利,表面上看来好像是让步-人开了窗让风和日光进来占领,谁知道来占领这个地方的就给这个地方占领去了!我们刚说门是需要,需要是不由人做得主的。譬如我,饿了就要吃,渴了就该喝。所以有人敲门,你总得去开,也许是易卜生所说比你下一代的青年想冲进来,也许像德昆希论谋杀后闻打门声(On the knocking at the Gate in the Macheth)所说,光天化日的世界想攻进黑暗罪恶的世界,也许是浪子回家,也许是有人借债(更许是讨债),你愈不知道,怕去开,你愈想知道究竟,愈要去开。甚至邮差每天打门的声音,也使你起了带疑惧的希冀,因为你不知道而又愿知道他带来的是什么消息。门的开关是由不得你的。但是窗呢?你清早起来,只要把窗幕拉过一边,你就知道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招呼着你,是雪、是雾、是雨,还是好太阳,决定要不要开窗子。上面说过窗子算得奢侈品,奢侈品原是在人看情形斟酌增减的。我常想,窗可以算房屋的眼睛。刘熙释名说:窗,聪也;于内窥外,为聪明也。正跟凯罗(Gottfriend Keller)晚歌(A bendlied)起句所谓:双瞳如小窗(Fensterlein),佳景收历历。同样地只说着一半。眼睛是灵魂的窗户,我们看见外界,同时也让人看到我们的内心;眼睛往往跟着心在转,所以孟子认为相人莫良于眸子,梅特林克戏剧里的情人接吻时不许闭眼,可以看见对方有多少吻要从心里上升到嘴边。我们跟带黑眼镜的人谈话,总觉得捉摸不住他的用意,彷佛他以假面具相对,就是为此。据爱戈门(Eckermann)记一八三年四月五日歌德的谈话,歌德恨一切带眼镜的人,说他们看得清楚他脸上的皱纹,但是他给他们的玻璃片耀得眼花缭乱,看不出他们的心境。窗子许里面人看出去,同时也许外面人看进来,所以在热闹地方住的人要用窗帘子,替他们私生活做个保障。晚上访人,只要看窗里有无灯光,就约略可以猜到主人在不在家,不必打开了门再问,好比不等人开口,从眼睛里看出他的心思。关窗的作用等于闭眼。天地间有许多景象是要闭了眼才看得见的,譬如梦。假使窗外的人声物态太嘈杂了,关了窗好让灵魂自由地去探胜,安静地默想。有时,关窗和闭眼也有连带关系,你觉得窗外的世界不过尔尔,并不能给予你什么满足,你想回到故乡,你要看见跟你分离的亲友,你只有睡觉,闭了眼向梦里寻去,于是你起来先关了窗。因为只是春天,还留着残冷,窗子也不能整天整夜不关的门 莫利开门和关门是人生中含意最深的动作。在一扇门内,隐藏着何等的奥秘!没有人知道,当他打开一扇门时,有什么在等待他,即使那是最熟悉的屋子。时钟滴答响着,天已傍晚,炉火正旺,也可能隐藏着令人惊讶的事情。修管子的工人也许已经来过(就在你外出之时),把漏水的龙头修好了。也许是女厨的忧郁症突然发作,向你要求得到保障。聪明人总是怀着谦逊和容忍的精神来打开他的前门。我们之中,有谁不曾坐在某一个接待室里,注视着一扇门的谜一般意味深长的镶板?或许你在等待申请一份工作,或许你有一些渴望做成的“交易”。你望着那机要速记员轻快地走出走进,漠然地转动着那与你的命运休戚相关的门。然后那年轻的女郎说:“克兰伯利先生现在要见你。”当你抓住门的把手,你就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当我再一次打开这扇门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门,各种各样。有旅行馆、商店和公共建筑的转门。它们是活泼喧闹的现代生活方式的象征。难道你能想象约翰弥尔顿或威廉潘恩急匆匆地穿过一道旋转门么?还有古怪地吱吱作响的小门,它们依然在变相的酒巴间外面晃动,只有从肩膀到膝盖那样高低。更有活板门、滑门、双层门、后台门、监狱门、玻璃门。然而一扇门的象征和奥秘存在于它那隐秘的性质。玻璃门根本不是门,而是一扇窗户。门的意义就是把隐藏在它内部的事物加以掩盖,给心儿造成悬念。开门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当侍者端给你晚餐的托盘,他欢快地用肘推开厨房的门。当你面对倒霉的书商或者小贩时,你把门打开了,但又带着猜疑和犹豫退回了门内。彬彬有礼、小心翼翼的仆役向后退着,敞开了属于大人物的壁垒般的橡木门。富于同情心然而深深沉默的牙医的女助手,打开通往手术室的门,不说一句话,只是暗示你的医生已为你做好了准备。一大清早,一扇门猛然打开,护士走了进来“是个男孩!”门是隐秘、回避的象征,是心灵躲进极乐的静谧或悲伤的秘密搏斗的象征。没有门的屋子不是屋子,而是走廊。无论一个人在哪儿,只要他在一扇关着的门的后面,仔就能使自己不受拘束。在关着一起牧放的马群。狗也知道门的意义和痛楚。你可曾注意过一只狗依恋在一扇关闭的门边?这是人生的一个象征。它包含着人间至乐的最高闪现:重聚,和解,久别的恋人们的极大喜悦。即使在悲伤之际,一扇门的开启也许带来安慰:安改变并重新分配人类的力量。然而,门的关闭要可怕得多,它是最终判决的表白。每一扇门的关闭就意味着结束。在门的关闭中有着不同程度的悲伤。一扇猛然关上的门是一种软弱的自白。一扇轻轻关上的门常常是生活中最悲剧性的动作。每一个人都知道把门关上之后接踵而来的揪心之痛,尤其是当所爱的人仍在左右,音声可闻,而人已远去之时。开门和关门是生命之严峻流动的一部分。生命不会静止不动并听任我们孤寂无为。我们总是不断地怀着希望开门,又绝望地把门关上。生命并不像一斗烟丝那样持续很久,而命运却把我们像烟灰一样敲落。一扇门的关闭无可挽回。它像突然扯断了系在你心上的绳索。重新打开它,是徒劳的。皮内罗笔下的葆拉谭珂莉说:“未来只是通过另一扇门的过去。”这真是毫无道理。唉,根本就没有那另一扇门。门一旦关上,就永远关上了。没有入口通向停搏的时间。“运纸写书,字字落纸-”我们都会碰到一种关门。这种关门声很轻很轻,打破静默的只有弹簧锁的咔哒声。希望他们那么做时想到的是我们没还没完成正事而不是我们正在行事不端。然后他们就会走出去,关上门。10、菱角的喜剧 秦牧自己从做小娃娃的时候起,就唱过“菱角儿,两头尖”那样的童谣,玩过用菱角的壳做成的玩具,也到菱角塘去捞过菱角,把那三角形的菱叶拖起来,摘着下面缀生着的一只只翘着勾儿的菱角,真是怪有趣的事情。从小到大,我吃菱角不知道吃了几百次,小的时候,常把熟菱角放在袋子里随街吃,弄得两只手都变成紫色。长大以后,这样的有趣吃法享受得少些了,但仍然经常吃到汤水菱角。“菱角是有两个角的。”这概念就在自己的脑子里坚固地形成起来。在广西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三个角的菱角,初见的时候,不禁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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