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外》诗意的开场

天边外诗意的开场作者： 孙兆勇来源：剧作家 2012年第5期孙兆勇美国“戏剧之父”尤金?奥尼尔的成名剧作天边外这一剧名就颇有诗意，极易引起读者 或观众的想象：天边外该是什么样子？天边外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奥尼尔通过开场对时间、 空间、人物和人物关系以及先行事件的交代，更让我们欣赏到这一剧作的诗意美及其主题思想 的哲理性。剧作一开始就把我们带进诗情画意的乡村风光里。乡下大路可以说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奥尼尔展现给我们的是一幅美丽的乡村生活画面：这 是一片群山环绕的狭小世界，但土地肥沃，绿草鲜美，且有一条像灰色缎带似的大路蜿蜒曲折 通向山外，通向天边。这里仍然是一个适合于农耕和自给自足的好地方。条块整齐如棋盘形的 田野上，种着绿油油的庄稼，沟坡上栽着果树，长着青草，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这一切都说 明农场的主人勤于劳作，善于管理，生活得相当美好。春天的黄昏也不能不说是一段诱人的时 间。夕阳的余辉洒在静悄悄的田野上，天光正逐渐暗淡下去，这正是令人产生美好遐想与爱情 的季节和时辰。可是这良辰美景岂能虚设？！那美丽的天边远景则暗示着人们的欲望和梦想。接着，剧作把一对富有个性魅力的兄弟拉到我们面前。良辰美景中只见有个青年坐在栅栏上，那是罗伯特?梅约，他二十三岁，身材细长，前额饱 满，眼睛大而黑亮，嘴巴和下颏略显瘦削，容貌清秀文雅，一副诗人的气质。他身穿灰色裤子， 裤脚塞在高筒皮靴里面，青色的衬衫领子上打着一条鲜艳的领带。他正一边背诵着书上的美文 佳句，一边眺望那遥远的天边景色，深深地陶醉在诗情画意之中。他哥哥安德鲁从田地里干活 回来，走近他身边时，都不曾引起他的注意。安德鲁二十七岁，他粗壮、魁梧、古铜色皮肤，有一种男性美，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孩子， 聪明能干，身上不带有一点书生气。他穿着罩衣、皮靴，灰色的衬衫领口敞开，一顶粘着泥污 的软帽推到脑袋后面，手里拿着一把锄头。他跟罗伯特相反，完全是另一类型的人。在这里，奥尼尔对于这兄弟两人作了对比描绘，从外形、气质、穿戴以及手中所持之物， 从而将两个截然不同的艺术形象初步树立在我们面前。罗伯特是个大学生，赋有诗人气质，体 弱多病，常幻想着天边外的美好生活。他既不愿意呆在乡村，也不愿意从事农活。而哥哥安德 鲁是个只上过中学的人，体格健壮，富有农民气质，热爱乡村，爱干农活，是个十足的庄稼汉。 兄弟俩个性的不同也直接影响到他们对土地和大海的看法，那么对于邻家健康、漂亮的姑娘露 斯又是怎么看待呢？接下来，作者又把露斯拉进这对兄弟当中，也拉到了我们眼前，三角关系即将构成。这一 关系的变化、发展带出各个人物的现在和过去，也预示了他们的将来。因为幻想着海上生活，罗伯特已经决定跟着舅父到海船上工作。当然他离开农场要去海上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和哥哥安德鲁都爱上了邻家姑娘露斯，而罗伯特认为露斯爱的不 是他，而是他的哥哥安德鲁，他这样远走高飞要比留在农场好。安德鲁也深信，露斯爱他并打 算嫁给他，全家人听了他的话也都信以为真。可是露斯宁愿喜欢浪漫的罗伯特，决心赢得他的 欢心。露斯就在罗伯特离家前夕的一个傍晚，突然跑到农舍外面来找他。露斯是个健壮的二十岁姑娘，身材优美、苗条，金发，碧眼，娇媚，一种深沉坚强的意志 力隐藏在她那坦率动人的青春魅力后面。她穿着朴素，白色的连衣裙显出她的纯洁，它一方面 左右着别人的观感，另一方面又隐藏着毁灭他人幸福和理想的力量。露斯的父亲已经去世，她 不得不照顾病残、暴躁的母亲，看到罗伯特那么自由自在，心里好不羡慕。她问罗伯特为什么 要走，罗伯特向她说出了自己的梦想。小的时候母亲嫌他碍事，就常常把他放在椅子上推到窗 台前。他富有诗意地说到当时自己就许下诺言，要沿着那条弯曲的道路去找大海。露斯听到后 说她明白了，就紧紧依偎在他身边。罗伯特伸出双臂搂住她，承认他要走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爱 她。这时候露斯也说出自己爱的是他，并且伸出双臂勾住罗伯特的脖子。罗伯特无法相信，自己选择露斯就得放弃大海。当他表示要离开露斯去追寻梦想时，露斯 就哭着央求他留下来。罗伯特经不起她这样苦苦哀求就答应了，只好自己安慰自己，认为从那 世界边缘上向他召唤的秘密，那来自天边外的秘密一定是眼前这搂在怀中、正在享有的爱情， 认为他们的爱情比任何远方的梦想都要甜蜜。于是，他们都感到无比幸福，禁不住热烈地拥抱 和亲吻，然后在欢声笑语中手拉手地跑回家去。这一段戏生动有力地描绘了现实生活，同时又 富有浪漫情趣和象征色彩，在很大程度上昭示了全剧的风格和体裁。那良辰美景很容易让人驻 足观望、留连忘返，沉湎于眼前的温柔之乡，从而忘记自己的人生志向，丧失勇往直前的力量同时，在上面的交代中，作者还设置了长长的悬念，留下深深的韵味。良辰美景中一对年 轻的恋人沉浸于爱情欢乐中，这样的欢乐与幸福究竟能持续多久呢？我们不得不关心起这一对 恋人来，尤其是罗伯特，这位具有诗人气质的大学生正处在人生旅途的十字路口，他却放弃了 去海上、去天边外的梦想，放弃了享受那大海和神秘东方的生活乐趣，而盲目、冲动地接受了 露斯的爱情，把自己的手脚永远捆在了一个山里的农场上，干他根本就不适合干的农活，这样 便埋下了悲剧的种子。罗伯特自己也可能预感到他们的婚姻将会发生不幸。在他们手拉着手回家的路上，他突然 停下，转过身来，好像要向小山和正在消逝的落日霞光看上最后一眼；也许他已经把他们的结 合跟他自己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两股力量在他的心灵深处冲撞：一是眼前的爱情，将他拉回 到现实；一是天边远景，吸引他到幻想中去。当他看到天空中出现一颗星星时，便指着它让露 斯瞧，说那是第一颗星，那是他们的星。毫无疑问这颗星也就具有了特殊的意味，这不就是一 颗灾星吗？这时，露斯也轻轻低语，说是的，是他们自己的星。他们站立了片刻，两臂相挽， 望着星星。随后露斯又拉起罗伯特的手，催促他快走。罗伯特恋恋不舍，转过身来跟着她走， 眼睛又一次回望天边。露斯再次催促，说他们要赶不上晚饭了。最后，他抛开那烦扰人心的杂 念跟着露斯跑下。这一跑不要紧，却恰恰丢下了他身上最为宝贵的东西他的生活志向，朝 着他梦想生活的反方向跑去。他必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人的灵魂就在这温柔甜蜜的环形坟 墓中溶解，沉溺于满含幸福的麻木。等到罗伯特醒来的那一天，其生命也几乎走到了尽头。由 此可见，诱人的女性、甜蜜的情爱、短暂的快乐和表面的幸福，对于人的理想具有强大的腐蚀 性和杀伤力。而从相反的角度来说，某种意义上，人们又在梦想、追求着这些东西。安德鲁的情况又怎么样呢？那弯曲的乡间大路和田野景象正是安德鲁大显身手的广阔天地 也暗示了他与土地的和谐关系。罗伯特曾经说过哥哥安德鲁就像一株谷穗、一棵树，是土地的 产物。但恰恰就是这个安德鲁，却离开了自己热爱的土地和农场，代替罗伯特出海了，后来还 拿跟他一样土生土长的谷物大搞起买卖，成为一个投机商，希望自己挣钱越来越多，这意味着 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违背了自己的生活初衷和自然本性，丢掉了原本适合自己的生活，也可 以说是志向上的迷失，与自己的理想生活背道而驰，这就不可避免地造成悲惨的后果。兄弟俩 人后来都成了失败者，关键还不是在于一个人的理想主义，另一个人的实利主义，而是在于两 者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真正的天性，都干起了违背自己天性的事情。所以他们都得受到生活的惩 罚。另外一点就是跟天性密切相关的志向，志向是与生俱来的建设生活的原动力，背叛了志向 也就背叛了自我，背叛了生活本身，从而使自己在违背理想的轨道上愈滑愈远，直至完全滑进 人生失败的冰窟。那么，安德鲁究竟把灵魂卖给谁了呢？它就是奥尼尔所一直批判的这个贪得 无厌、扭曲人性的金钱世界。跟兄弟俩一样，露斯后来也是个生活上的失败者，无论从她的性格还是从她对生活的需求 上来说，她跟安德鲁都比较般配，他们若结为夫妻，应该能过上平安、富足的生活。而现实又 恰恰不遂人愿，她跟罗伯特结婚了。当罗伯特说出要离家出海的第二个原因是他爱露斯时，露 斯也表白了自己对他的爱，并且否认自己爱的是安德鲁。这是导致他们成婚以及婚后生活不幸 的关键一步。从此，一切都走向了他们想要过上的生活的反面。古希腊人相信宿命论，命中注 定你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再反抗、挣扎都是无用的。奥尼尔虽然不相信这个，但他相信生 活中确实存在着一种控制人们未来生活的东西，即隐藏在生命背后的那股神秘的推动力。因此，人们将怀着关切和期待的心情注视着剧情的进一步发展，它将反映出留在农场的这 对恋人以及奔波在海上的安德鲁的生活前景。这是一个很长的戏剧悬念，需要看完全剧才能弄 清。通过以上关于天边外开场的几个方面的分析，奥尼尔剧本的独特性以及剧作家的戏剧 才华可见一斑。他一直拿戏剧来探讨人生：人必须要有梦想，人必须经受苦难才能得到拯救， 才能找到活着的意义。该剧所揭示的主题，也反复出现于奥尼尔后来的剧作中。奥尼尔为人纯 朴，真诚地热爱生活。他深怀同情和怜悯，尊重一切生命。他热爱文字，酷爱写作。他在平淡 无奇甚至是污秽丑陋的生活中也能发掘出戏剧性的美，并且赋予浓郁的诗意和深刻的哲理，靠 的正是他那种诗人的气质和诗的想象力。奥尼尔坚定地认为，人之为人，就必须去关怀人类的 精神家园，去探寻人生的终极意义，去发现那股内在的生命背后的动力和隐藏在天边外的神秘 这种执著地反映严肃的人生、大胆地探索和创造的精神性光芒，将会照亮人类前行的道路，温 暖那些孤寂无望的心灵。参考文献：1The Plays of Eugene ONeill,A New Assessment By Virginia Floyd.FrederichUngar Co.,Inc.19872Eugene ONeill,ByFredericI.Carpenter,Twayne Publishers,19793Four Plays by Eugene ONeill,Published by the Penguin Group,Signet Classic Printing,Feb.,19984天边外美国尤金?奥尼尔，荒芜、汪义群等译.广西：漓江出版社，1984.5尤金?奥尼尔剧作研究廖可兑.M.北京：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94.6奥尼尔论戏剧刘海平、徐锡祥主编.M大众文艺出版社，1999.责任编辑 原旭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