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夏夜 (2)

入梦的夏夜西乡县教学研究室 罗新凯我的老家在汉江最大支流湑水河畔，湑水河丰富的资源，滋润出肥沃的田地，养育着两岸勤劳的儿女。万亩田畴，春夏秋冬，景色各异，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演绎着平凡而多彩的人生。我的童年在老家度过，如今，虽然多年离开故乡，可童年的夏夜常入我梦。时令过了忙种，收完了油菜、小麦，老家的田野又穿上了她一年中另一件新装：稻田一片。不过此时，她的新装犹如村妇拙劣的针线，秧离开苗圃，被分插水田里，似一、二岁的小孩，只能给人希望。远看一片淡绿，分明看得见稻田水面泛出的亮光，如一地碎银。夏至过后，夏天来到了，人们可以长舒一口气，缓一缓神儿，恢复夏收夏种疲劳的精力。白天为小秧苗施施肥，薅一下草。傍晚，不用吆喝，男女老少都从家里走出，带上凳子，拿把蒲扇，聚集在生产队的场院里，天南海北，谈天说地，勤快的妇女还要拿上鞋底，借着月光赶针线活。时不时传来男的一句诙谐调侃，换回女的一句谩骂，引起一阵哄笑，驱除了一天的劳累，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些许情趣和温馨那是大人们的事，我们小孩是坐不住的，也不愿坐在那让蚊子盯咬，于是就三五成群地捉迷藏，无需跑远，只要往场院麦桔堆里一钻，足以使找的人找半个时辰。疯玩累了，一身臭汗回家必将遭父母的责骂，大伙象按程序进行一样，跑到田间灌溉渠里来个鲤鱼跃龙门，有连衣服一起洗的，而更多的是光溜溜、赤条条的，水性好的可以找一有回涡的深水地儿，或扎个猛子，或比赛看谁在水里憋气时间长。大多的在浅水地儿戏水，笑声随夜风飘向远方。到了小暑、大暑，水田里的秧苗已成健壮的青年，她强健的身躯使人满眼碧绿，在夏风的吹拂下，掀起一层层绿波。此时的傍晚，大人重复着他们的生活，而我们则是以水渠为伴，戏水成了我们每天必完成的作业。皓月当空，凉风习习，更有一种声音让人心醉蛙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是的，农村的夏夜，是青蛙的舞台。傍晚时分，盈耳便是远远近近的蛙声，起初一声、二声，接着便是响彻田野的合唱，似乎起初的一声是号令、是指挥。这合唱会有某个时刻的同时停歇，仿佛约好了一般，给人深远的宁静，但宁静片刻，蛙声再起，震撼着田野，在稻叶上跳跃，催发着稻子成长。这一响一静，犹如蛙们换曲，如一张唱盘两首歌间的空白，缓冲着一种难言的情绪，酝酿着下一首歌的基调。走在田野小埂上，看月照流水，蛙声将我们包围。有时传来蛙跳入水中的声音，如曲目中一个个灵动的音符，半圆的波纹荡漾开去，此时此景，便觉得身心与蛙鸣月光融为一体。也有调皮的小伙伴，躲过大人偷偷地用一根自行车车条，一端磨尖来串青蛙，然后剥了皮，架在火上烤，吃得有滋有味。而我却从未吃过，不是我觉得残忍，不是我觉得不好吃，也不是觉得不该吃。在那个年龄，这些问题还不懂得，更不解大人为什么不许我们借此补充一点物质上的匮乏。只是看那蹦跳于草丛水塘间的青蛙，被他们烤得干巴巴的，加上有一小伙伴串青蛙被一长辈责骂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听说他还遭到了父母的一顿狠打），便怎么也提不起吃的食欲来。此时，我倒觉得，那活活的青蛙一会工夫死于非命了，夜晚将会少了一种美妙的声音，变成一片可怕的死寂。可是第二天，第三天，每个夏夜，蛙声依旧，便也放了心，想青蛙应是捕杀不绝的！后来离开了家乡，来到小县城谋生，偶有在餐厅吃饭，席间，服务员端上一道菜，报名说：什么烧田鸡。我便询问这田鸡的来源，回答说，是野生的。此话使我想起近几年回老家所看到的，不少良田上盖上了小楼，童年戏水的水渠依然存在，可渠道变成了水泥沙石，少了记忆中的绿草，更让人不忍目睹的是，记忆中清澈的流水混浊不堪，且接连不断飘浮着生活垃圾，散发着一阵阵恶臭。缩小的稻田，农药泛滥，夏夜在家居住，曾经人们平凡而多彩的生活变成了从各家各户传出来的不同电视节目的喧嚣。窗外，稻香一片，蛙声却寥稀、散落，不成曲调。我的心不禁一颤，心里的故乡，永远也回不去了。难道，难道童年的夏夜，捉迷藏、去戏水、听蛙声的夜晚，此生再难重逢？难道童年的那些蛙，只能在岁月深处唱歌，撞进我夜夜失落的梦境之中？